男性杂志

（文 / 困困）

一年前我在伦敦泰晤士河旁的一栋大楼里当清洁工。大楼名我忘了，楼里的招牌却记得清清楚楚。一楼是《Maxim》，三楼是《FHM》，八楼是《Men’s Health》,十七楼是《Esquire》。全是男性杂志。这栋楼的大堂里还散落着几个不固定的小书摊，专卖上述过期杂志。出入的也尽是怪模怪样的时髦男女，有时候还能见到裙必短裤必紧的三版女郎。跟我们北京的中粮大厦很是相像。于是我管这栋大楼叫男性杂志大楼。

我每天的职责是把一楼到二十六楼的垃圾箱清理一遍。太辛苦啦。好在垃圾箱里有大乐趣。比如一楼《Maxim》办公区，垃圾箱总是堆满各种女式衣物。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垃圾箱是怎么满起来的。一群形态各异的妙龄女郎聚在《Maxim》门口，叽叽喳喳地讨论头发内衣鞋子，弄得我心烦意乱。从一个胸脯快要爆炸的美女手上，我看见了“封面女郎申请表”的字样。后来一个扎马尾巴的小个子男人出来，把美女排成一列，一个一个指点:袖子太长;衣领太高;裙子不够短……一会工夫，他们的服装助理就抱着一堆剪烂的衣服塞进垃圾箱。在《FHM》那一层，垃圾箱里最常见的是各种投票。因为他们每年都搞一次“世界100大美女评选”，每到选季，我都要一麻袋一麻袋往下背选票。一次我发现垃圾箱里的选票有一半以上都写了伊丽莎白女王，心想这一季非她莫属啦。没想到结果出来，女王连前100都没入围。他们肯定搞了暗箱操作。至于《Men’s Health》，他们的垃圾很少，来客也不多。垃圾箱里零星的是各种图书馆的借书单，根据颜色，我断定伦敦至少有300多家图书馆。还有一些来自伦敦大学，牛津什么的。书单上列着:《欲经》、《精子战争》、《伴侣社会学》……其实我最喜欢去《Esquire》那一层收垃圾。因为每天都能在垃圾箱里找到一篇长长的妙文。有时候是书评，有时候是时评，作者名字可以在《伦敦书评》的专栏作家，或者《卫报》的评论员名单里找到。这些文章指导我买了许多书回家阅读，学问大长。

时间一长，我发现这些男性杂志的楼层排列似乎有规律可循。楼层越高，面向的读者层次越高。为了证明这一判断，我特意询问了负责地下室的工友，果然，《Penthouse》在地下一层，它楼下是《Zoo》。

有一天爬上二十六楼，突然发现许多熟悉的脸。他们原本都是楼下不同杂志的人，现在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表情凝重。门外挂着新招牌《Nuts》。来自《FHM》的一个大胡子问:伙计们，有什么新点子？“趣味足球”，“色情笑话”，“政治漫画”，“邻家女孩”……大胡子不停摇头，这都被人用过了。这时候我正在圆桌后面换垃圾袋，大胡子突然问我:“你有什么点子？”我有点蒙，脱口而出:“无上装清洁工。”

一年后我离开这栋大楼。随后听说《Nuts》成了英国最火的男性杂志。他们陆续推出了“无上装售货员”，“无上装理发师”，“无上装会计师”……由于人人喜欢无上装系列，杂志老少皆宜，一期能卖30万本。我的一个工友还告诉我，因为读者囊括了各个阶层，他们就在大楼里每层都租了办公室。 男性杂志垃圾桶fh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