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二娘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困困)
有人说,就是因为关二娘太健谈,把下巴都说歪了。其实不是这样。“我一落地,浑身通红满嘴泡沫,我爸就发现我长了个兜齿。这哪儿行?他就连夜做了个矫正器,一个皮套两根绳,兜住下巴,绳挂耳朵上,打算把我下巴给别过来。没想到,他做的绳一长一短,于是下巴就歪了。”说这些的时候,关二娘缩在大学宿舍的小铺位上,脚挤在我腿下,冰凉。由于宿舍暖气不足,关二娘的声音在空气里嘎嘣干脆,像冰糖葫芦一样。几个串门的拿着包准备去自习,看到关二娘又开讲了,索性坐下来。
头一次见关二娘是入学第一天。刚把行李放妥,她冲进门,自己介绍说是隔壁高年级的姐姐。“哪里人?自己来的?领了被窝吗?交过学费了?饭卡领了吗?”转身又招呼进门的另一个。再转头,“适应这里吗?失望吗?刚来的时候都这样……”活脱脱王熙凤的范儿。后来慢慢发现关二娘实在能说。即便是平常事,经了她的嘴,也会情节跌宕勾人魂魄。说出来都是段子,还总带着判断句式的生活哲学。
“优秀是种习惯。”
“我们来这儿学什么的?就是学在禁忌与禁忌的缝隙里穿行。”
“世间有一半动物无法在丰乳肥臀下逃生,所以美貌风情前永远会有人掏出金钱和××。”
这些狠叨叨的话让我们触目惊心。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关二娘像丽春院的老鸨一样,传授着过来人刻骨铭心的经验。毕业后再也没遇到关二娘这样的人。有事说事,没事就干坐着,对着手里的物件发呆,彼此彼此,都呆在那儿。大学里无所事事的谈论是那么肆无忌惮,关二娘总是灵魂人物。
最近关二娘搬了新居。用兼职的钱买下一套小复式。顶棚很低,“我自己不觉得压抑就行,又不是为男人预备的”。洗手间没有门,“住到这儿了,还怕我看?”关二娘读完硕士读博士,兼职的钱养房养车养自己,生活中惟独缺个男人。“好男人人人爱,消费不具有排他性;好女人只能等个识货的主儿,没等来就滞销了。我还在等,眼瞅就要过季。”几年下来关二娘熬成老姑娘,男女间的事情更让她滔滔不绝。她说自己一生的理想就是当个贤妻良母,可语气急促,腔调激昂,一点听不出对贤良生活的向往,倒像是对男人的控诉。她拾起茶座上的琵琶,弹起一曲《汉宫秋月》,寂寥清冷的乐声从她流转的指间渗出,倒觉得此时的关二娘身上罩着一股悲戚。可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依旧的雀跃语气:“忘告诉你了,我最近跟个比我小5岁的男孩交往,他太可爱了。”我有点没缓过神儿来,她又解释:“已经没人能使我脸红,那我就找个我能使他脸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