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一场张扬的“教授嫖娼案”

（文 / 李翊）

11月的上海，阳光灿烂而明媚，全然没有深秋的萧瑟。然而，对于复旦大学原经济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陆德明来说，生命中最严酷的冬天已经来临了。据复旦大学纪委透露，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陆德明嫖娼被杨浦区派出所当场抓获，曾被依法留置。陆嫖娼行为性质恶劣，严重影响了复旦大学的形象，因此对其进行了严肃处理：陆德明不再担任经济学院院长；不能再从事教学活动，但可从事科研活动；取消其教授资格3年。此后，陆提出辞去经济学院院长一职。

这则有点“石破天惊”的八卦消息在让人惊诧的同时，也给人留下了诸多疑问。

师生们的反应

位于邯郸路的复旦校园，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百年校庆，校园建设如火如荼。武川路的北区学生公寓是上海最大的学生公寓区，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的学生都住在这里。一位学生告诉记者：“66、67号楼是经济学院女研究生住的，16、17号楼住的是男生。再往后走，住的都是博士生。”

在66号楼内住的基本上都是研三的学生，她们都不是陆德明带的研究生，但是提到陆德明，她们都很激动。“陆老师不高，就1.7米左右，长得并不帅，穿着普通，为人低调，但是很有学者风度，经常骑个自行车在学校里转悠。”“陆老师在经济学院给本科生讲授《发展经济学》，给硕士生讲授《当代中国经济研究》，给博士生讲授《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专题》。我们是在研一的时候听过他的课。”“因为不是我们的导师，所以平时接触不多，但是他对学生真的很好，学术功底深，无论是给本科生还是研究生、博士生上课，都很认真，一点也不随便马虎。”

对于陆老师的事，她们都表示之前没听到过什么传言，直到最近才从网上看到新闻。但是，这些学生也注意到，早在本学期开学的时候，几乎就没人再见到陆院长了。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学生都不相信陆老师会嫖娼，而且她们认为，就算陆老师真的有这样的行为，也不会影响到他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有一个女生说：“如果因为这个事就认为陆老师是个道德品质低下的人，那么如何解释，当师生恋在大学校园里屡见不鲜的同时，陆老师从来没有和女学生传出过绯闻呢？要知道，陆老师带的研究生，博士生里以女性居多。”

在17号楼某宿舍，当记者刚一提及“陆德明”三个字，那位正摆弄电脑的经济系的男生马上示意记者看复旦大学的“日月光华”BBS。在11月3日9时41分，一位自称是陆德明学生的网友“xlong(龙哥)”在BBS上发帖，声称媒体对陆德明的报道与事实严重不符，主要有两点：“双方无交易关系，对方并非妓女(也许是不知)。故有留名片一说。其二，陆不是‘当场抓获’。近期，对方从事色情交易被抓获，供出老师；未曾‘依法留置’，警察了解情况，老师据实笔录。警方上报，事发。”

“xlong(龙哥)”强调他在事发后多次和陆德明联系过，陆德明也当着学生的面承认自己犯错，并逐一向所带的研究生通报情况，称老师对不起你们，并帮大家安排未来导师。

提到陆德明，老师们的反应不一。很多人缄默不语，更多的人则表示出对陆德明的惋惜和同情。“陆老师对学生，对同事都很好，既能做学问也为经济学院做了不少实事，很有魄力。不然，他去年也不会连任院长了。这个事情一出来，我们都不相信。”令人吃惊的是，大多数人在表达了上述相同的意思后，会反问一句：“这是8月份的事了，当时上海市纪委来人宣布过的，该处理的已经处理了，本来已经风平浪静了，你们记者怎么现在又把这个事给捅出来呢？”

陆德明其人

11月4日，记者电话联系到了尹伯成教授。古稀之年的尹伯成教授是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退休后返聘回学校继续担任博士生导师。他曾经是陆德明念本科时的班主任，当陆德明留校后，两人成了同事，用尹教授的话说，“两人有着20年的交情”。

“陆德明是江苏省江阴市人，1977年考入复旦。他家庭出身比较苦，经济上一直不宽裕。但是，因为学习努力，功课很好。因为思想比较活跃，能讲能写，功课又好，本科毕业后就留校了，在复旦获得学士、硕士学位后，执教于复旦。因为科研搞得很出色，很早他就评上了教授。90年代初，他主要研究发展经济学，曾被学校派到香港学习了好几个月。”

尹伯成说：“陆德明人还是很老实的，工作勤恳投入，学术能力强。就是人比较耿直，有时候脾气急躁一点，因为心直口快可能会得罪一些人。”

陆德明在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的院长任期内是有成就的，因此在去年8月他连任院长。那位自称是陆德明助手的复旦学生“xlong(龙哥)”曾在帖子中特别提及：在陆德明的领导下，复旦大学在全国经济学院排序中，连续数年列第二；三个全国重点学科、两个全国重点研究基地通过审批；建院以来，首次评获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成功承办第三届全国经济学年会，第四届全国青年经济学年会又将在复旦举行，成功募得资金3000万元，建造学院大楼；为提高学院教师收入，联系国外联合MBA项目及其他资助。

虽然在名校担任经济学院院长，同时还参与了一些社会事务，但是相对于经济学院的很多教授来说，陆德明在经济上并不算很富有的。“他现在住的还是复旦大学分的90多平方米的福利房，像他这样年龄的教授都买了商品房，买了车，只有他没买。”尹伯成说：“近几年，他当院长，行政工作很多，反而失去了很多去外面上课赚钱的机会。”

在BBS上，“xlong(龙哥)”也提到，陆德明在任四年半，终日忙碌，在整个暑假，陆德明都在忙着申报一个全国创新基地，在成功申请了国家2000万元资助后的第二天，接到学校通知，停职审查。

真相的背后

根据记者了解到的情况，陆德明30多岁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陆的妻子其貌不扬，文化程度不高，曾在精密仪器厂工作，两人结婚很晚。陆妻“脾气很凶”，结婚后两人感情不和，多年没有生活在一起。陆妻直到36岁才生下一个小男孩，现在已经读四年级了，陆德明对孩子非常疼爱。由于双方父母不在了，陆妻生了孩子后就辞职在家专心带孩子，孩子大了后，她成天呆在家没事干，“老看电视，眼睛也看得疼，所以又找了个工作”。

事情发生在今年暑假，事发前一天晚上，陆德明在外面上课，回家的时候，妻子把门关着不让他进门，百般无奈下，陆德明去了五角场一家茶馆喝茶，与暗娼发生了关系，“并不是当场抓获”，后来这个女孩因为别的事情被警察逮住后，将陆德明供了出来。事后，派出所找到陆德明，提出“你是个有身份的人，我们不把你的事情告诉给复旦大学，但是要罚款”，具体的数额是“5000元”。

陆德明  

8月份，国家开展扫黄打非活动，派出所把这个事情整理成材料交到了上面，市里很快就把这一情况通报给了复旦党委，校方当时非常震惊，党委决定，开除他的党籍。校长会议决定，给予他行政开除，留校察看处分。

4日晚上，记者拨通了事件主人公陆德明的手机。陆德明表示，目前自己还在上海，虽然自己确实犯了错误，但是有些报道歪曲了事实，他正在与复旦校方交涉，同时打算寻求法律的途径来解决此事。由于担心影响和校方的关系，陆德明不愿意在此时接受记者的采访。但是，记者将了解到的情况一一向陆德明进行了求证。

关于自己与妻子的关系，陆德明认为“涉及个人隐私，不愿意多谈”。但他证实，“事情已经发生大半年了”，他也确实是在五角场的一家茶馆喝茶时认识了几个女孩子，“当时和那几个女孩谈得挺好，一点都没看出来她们是从事特殊行业的。我当时确实没有主观故意行为，也就是说，我去茶馆并不是为了找小姐的。所以，我才会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但我承认我确实是犯错误了。”“后来，警方找我是让我配合作证。”然而，陆德明否认了派出所罚款一说。至于其他的一些情况，陆德明没有一一证实，他只说：“你可以自己判断。”

从电话里陆德明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可以感觉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记者曾想就所了解的所有情况向警方求证，然而派出所方面表示，必须有上海杨浦公安分局宣传处的同意，才能接受采访。而杨浦公安分局婉言拒绝了采访，理由是：上海市委宣传部已经明确指示，上海所属各传媒以及上海警方不允许再向任何外界媒体谈论案情。

关于“嫖娼案”的两个推测

一桩发生在今年8月份，已经风平浪静的“教授嫖娼案”，却在事隔两个月后被媒体报道出来，从而在网络上“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不得不让人生发出种种联想和推测。记者曾采访过《新京报》最早报道此事的郭建光记者，问及“为什么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才报道此事”，他回答说：“我的一个同事10月份曾在上海采访，听说了这件事，然后做了翔实的采访，因为牵涉到名校、名学者，所以我一直在谨慎地核实，直到10月底，觉得消息是确实可靠的，才报道出来。”然而，对于他的说法，依然有人置疑，目前，有两种版本的说法比较盛行；

一说是，陆德明是复旦内部权力斗争的牺牲品。陆德明作为一个知名经济学家，一直站在中国经济发展领域的研究前沿而且成果颇丰，很容易成为浪尖。加上由于在经济学院的工作出色，早就有传言，陆德明即将提拔为副校长，在此时传出嫖娼事件，并经过媒体的“放大”，显见得是个阴谋，是有人陷害所致。

二说是，纯粹就是个偶然事件。陆德明因为夫妻失和导致一时乱性，事情进行过程中大谈经济学，兴之所至向对方掏出了名片引起东窗事发。事件发生后，复旦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是在校园内外，依然有复旦的学生可能会谈论此事，正巧被记者得知，被报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