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Chanel和Armani之间的哭泣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小宝)

按照美国人的说法,悬疑小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无限风光在险峰,还有一类是无限风光在途中。险峰派的故事,千回百折,万流朝宗,吊胃口地方就在最后的谜底,险峰派的大师,英国有阿加莎·克里斯蒂,美国有艾勒里·奎恩;途中派的文学,犹如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妙处在路边的野花、脚下的溪流、荒郊鸡毛小店中的厨娘,至于此行最后投向何处,有时候反而并不十分重要,享受途中派的作品,阅读的喜悦要超过猜谜的乐趣。不过途中派的写作要求太高,经典作家算来算去好像只有一个美国的雷蒙·钱德勒。

钱德勒死后死40年,法国女作家布里吉特·奥贝尔开始名扬天下,为途中派悬疑文学重张艳帜再开新局。她的小说想象放肆,结构巧妙,故事题材和主要人物繁复多变,说话不像钱德勒那么粗鲁,而是钱钟书似的知识分子的机智刻薄。今年9月,昆仑出版社出版了她的两部近作:《楼梯》和《器官》(赵家鹤译)。

《楼梯》的主人公是制作动物标本的尸体防腐专家,讲述的案件是未成年人的乱伦谋杀;《器官》描写一群才智平庸的警察侦破一个疯子的连环杀人案。奥贝尔的破案故事没什么大好看,最好看的是书中散漫的细部描写。

漂亮的便衣女警察在路上走,“‘想做爱吗?’一个甜美的声音轻轻地在她右耳畔响起。这声音来自一个棕发高个子,密密的睫毛给他的目光增添了几分魅力,敞得开开的合成纤维衬衫内衣露出了一根镏金项链和长着黑色卷毛的胸膛。‘我会让你心醉神迷,你瞧着好了。’那人在她耳畔低声说。‘小心我抽你,混蛋!’她大声说,一面把手放到包上想取出她的警察证件,至少它能派些用场。砰。那人的拳头落到她的鼻子上,她还未来得及检查鼻子是否被打破,那人已夺过她的手提包拔脚就逃,消失在暗无人迹的小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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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慧  阅读:Chanel和Armani之间的哭泣1

这是文学小品中最风骚的抢匪,最风趣的劫案。这两百字单独成篇,就是一则十分出色的笔记,不知道法国文学里有没有这样的叙事体裁。奥贝尔的文字应该很有趣,但中文翻译似乎火候不够,缺乏幽默的节奏。

今年8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在上海图书节期间推出卫慧的新作《我的禅》。听到这个消息最初的感觉比较奇怪,有点像1975年国庆招待会来宾席里见到了周扬,不由惊叹一句:老干部终于重新起用。

《我的禅》是作者出国后新写的长篇小说,还是那种半自传的写法。作者虚构故事的能力很差,但对自己生活却有抑制不住的粉饰性幻想。这本书更确切的书名应该是《我的幸福生活报告》,内容可以分为性爱记,购物记,派对记,夜店记……其实把性爱、购物、派对写好并不容易,但考虑到目前的出版环境,能大致不错地报报流水账已经算独树一格,《我的禅》应该是今年大陆书市中比较别致的读品。

作者对自己的憧憬和迷恋有时让人觉得太可笑了。她写自己同时被两个男人宠爱、追求,一位是来自日本的亚洲第一做爱高手,另一位是比乔治·克鲁尼更漂亮的西方中年情圣,都很有钱,她感到为难,“我终于哭了。我的脸藏在Chanel 帽子与Armani大太阳镜下,被泪水侵蚀着,支离破碎”。柔肠寸断之际都忘不了为Chanel 和Armani做广告,或者说让Chanel和Armani为她做广告,还能有比她更幸福的可人儿吗?

对女作家来说,自恋不能算大毛病。这本书最大的毛病是对佛教的强行纠缠。礼敬佛陀,第一件事要放下物欲。《我的禅》满纸财色,本来自成天地,却硬要言不及义地说佛、说禅。按常理言之,亲近宗教只是为了灵修,不是要请如来观音做你的派对嘉宾。

《我的禅》最有趣的部分,是作者想入非非带有火气的文字。她写她在美国和中国的一批男作家一起吃饭,她和男作家之间有很深的敌意(具体事由没提),“他们中没有一个打算友好地与我说话。我的英语、我身上几百美元的衣服连我脸上的青春痘都是他们不能原谅的。尽管在脑子里他们已大约不止一次想象过剥光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