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306)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狗狗震 狐狸 小小费 王小峰)

手机的相关生活

狗狗震 图 谢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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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个公司的技术工程师,每天早上从拥挤不堪的公交系统中挣扎出来,还得在一个我叫做“寂寞时空”的电梯里从1层站到50层,所有Office男女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装,紧紧抱着公文包,不吭一声,目不斜视。日复一日搭乘同一部电梯的红男绿女之间也向左走,向右走,却没有过擦肩而过的爱情,惟一的插曲是每到楼层停靠那声悠长的“叮-咚”。

前几天我那狼狈不堪的“外星人”(联想ET180)呛了海水一命呜呼,我终于可以摆脱“喂喂尻”的抓狂状态,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提请LP增加换机预算了,为此我在压根就没有与联想那个聊胜于无的“阳光雨露”维修站联系的情况下,冒险向LP大人禀报“联想工程师说外星人没治了”。LP深思熟虑后同意在2004年度预算外资金中拨付人民币3000元整作为我购买手持通讯终端的专款。

我只是一个公司的技术工程师,所以在一番纵横比较,加上一个叫“黑太阳”的网友帮助,我痛下决心远离“外星人”的祖宗八代等“国货精品”,背负道义谴责转投N记6230这种西方资本主义手机阵营。并且我自作聪明地认为,一般而言,N记手机较M记的货色皮实,在技术的人性化方面,目前少有其他品牌可以与N记匹敌。

我只是一个公司的技术工程师,我需要那种惊艳的手持通讯终端吗?比如处处粉墨登场的索爱。索爱工程师何尝不知矫揉造作与艳俗平庸有着等同的审美价值,但是他们仍然会乐此不疲地制造一些惊艳的事实来挑逗撩拨消费者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以避免审美疲劳提前到来。

N记6230不事张扬的设计风格,包括中庸的外观,为人诟病的显示效果,却非常适合我这个平凡的技术工程师。

2004年9月13日早上,我从拥挤不堪的公交系统中挣扎出来,走进写字楼的那个“寂寞时空”。电梯升到28楼时,LP的突然来电让我的N记铃声在乏善可陈的电梯间发作:我在128M的MMC卡里设定了一首蓝调作为LP专用铃声。寂寞时空里所有善男信女都盯着我,惊喜,会意,微笑,忧郁,……没有人说话。我在被人注视的慌乱中有些胆怯地按下接听键,“Morning,LP……”电梯里的Office 男女几乎摒住呼吸,寂寞时空的瞬息负压让LP温柔暖昧的声音从N记听筒流淌出来,不能让LP缠绵到我们隐私的底线了,“Sorry,LP,we have to stop now。There are so many bugs around us”(抱歉,老婆,我们必须停一停,我们正被好多窃听器窃听着)。英语在这座58层的写字楼起不到任何信息加密作用,笑声开始在寂寞时空发酵。50层到了,这是我八年职业生涯中日复一日的目的地。我注意到从28楼到50楼之间竟然没有人走出电梯,难道我们的职业生涯有着相同的目的地吗?应该有人错过了自己的办公楼层。

“呵呵”,还是我笑到最后,“再见,我到了”。

情人谷

狐狸

提起情人这个词,我的脑袋里便出现那片山谷,那地方叫情人谷。那时还是放眼一望,四野阳光的年龄,听到这个词给人的震撼可想而知。我整天盼着去这个有放肆名字的地方。终于,班级的第一次活动就选到这个地方,看来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初见时难免品头论足,在这一点上还是显示了同样的生理和精神水平。

但那次全班游览并没带给我想象中关于情人的或者污秽或者纯洁的样子。那不过是一个山沟里的水潭,周围基本没有景致。大家很快在失望这一点上也达成了一致。为了缓解尴尬,几个大仙开始面露峥嵘。人群里总是不缺这样的人,他们的嘴里也总是不缺赞美的言语,可惜那时我们初相识,他们好心的想让这次活动在大家心里留下痕迹,便不留情抛出了某些人不平凡的命运。这些被剌激的人无法安宁,四处散开,终于宣布发现了潭边有骷髅骨。这是我料想外的东西,所以我也拒绝观赏。最后像所有我们经历过的公共活动一样,大家合影留念。拿到那张照片时才发现,那天选的地点实在不佳,树影婆娑,遮挡住了大家年轻的脸,也遮蔽了脸上各异的神情,神神秘秘的只是让最大片的衣服占了眼球,所以,再被高年级的看到时,就得到这样的评价,——“一群农民!”后来我才搞清,那个情人谷的最大作用是提供了全校流淌的水源,它在下面平坦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更响亮的处所——情人湖。我和情人湖的亲近不是因为身边的情人,是军训时班长看着我们实在可怜,让大家趴在湖边的草坪上练打靶。湖的另一面是学校的苗圃,这是据说,到现在我身边也没人能清楚告诉我到底哪里是什么所在。就在夏日的浓荫下要沉睡过去的当口,室友捅捅我,“对面有口井,”“嗯”“里面有个死人,是个女的,年龄不大!”——年轻的死女人,“见过吗?”“有人见过,穿着白衣服。”是啊,这种年轻的死女人,当然应该穿着白衣服,还应该飘着游动。我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枪上的准星,眼睛都流水了,才想起来这是大中午。终于,谈恋爱的室友带来了亲身体验。那天晚上她像箭一样射了回来,激动地脸部变形,全身是汗。“我看见她了,是真的啊!我当时和他坐在这边的草坪上,突然我看见对面有个白色的影子,瘦瘦的,好像没动又好像动了,我还让他也看了,他也说看见了。真的是个女的。”终于被抓住了,我们好像也抓住了自己脑海里的爱情故事。这就像你亲近的朋友怀孕了,你突然就发现全世界好像都怀孕了,每天都有他们挺着肚子撞进视线。明白这个爱情故事之后,我才发现身边不断的有人为了这种故事痛苦地作一些准备追寻前辈而去的事迹,当然伤愈以后,也有人就又忙着每天去湖里买鱼喂养新朋友了。

如意的房子在别处

小小费

有些房子,最适合晚上呆着;有些房子,最适合薄暮时分留恋;有些房子,最好在清晨品味;还有些呢,Not at all。

以我的孤陋寡闻而论,世上最美好的房子该是在上海的老城区,没有电梯的六七层高的楼。日暮时分,穿行在一幢一幢刷成暗红色的楼房之间。楼道里,红烧肉、糖醋鱼、干煽四季豆、清炒土豆丝的香味从窗口飘出来(门都关着)。鱼是鱼肉是肉,等你拾级而上,打开自己寓所的门的时候,已经尝遍家常美味了。关上门,自己便用不着亲自下厨了,来碗泡面,就着鼻子里余留的香气,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呢。搭着电梯脑袋一昏眩就到了家门口、锦衣玉食的富足,与这沿路偷闻来的味道相比,就如同蜡一般不值钱了。

只是这样的房子是不适合在清晨里将你从睡梦中唤醒,它们的清晨是残酷的。清晨应该在西子湖畔玫瑰色的洋房里苏醒,欣赏如烟似雾的绕堤翠柳和灼灼其华的夭桃,轻风将窗帘吹起,阳光恰到好处地拂在额头。还没睡足的话,趴在窗台上再眯会儿,此景此情,像是乘着气球绕湖飞行一般。钻回床上睡到中午也行啊,这些的房子里住着人们,都是早上从中午才开始的,拉上窗帘,四周安静得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可以很安心地睡着。

不过,大睡了一觉养足旺盛精神在这样寂静的地方是花费不出去。晚上该到阳朔去happy。西街高高低低的房子,总有一扇是开着的,走进去,过—个黯然神伤的或者心满意足的或者充满了世俗烟火气的夜晚。西街的夜很长,不用担心着明儿要早起上班打卡,尽着自己的心意就行了。有文化的人批评说:“西街这地方,全是拼凑的,没有什么过去未来,更没有文化底蕴。”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夜晚,稠人广坐,谁都不去管谁的来路。夜晚本该是在这样丰盛的房子度过的,天亮的时候,也不会留下什么。

世界上的房子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我想着。当我蜷在西子湖畔的洋房里睡懒觉,肚子唱着空城计的时候,多么怀念上海老城区从窗口钻出来的饭菜香味儿;在西街沉迷一夜后,又是多么盼望有张大大软软的床躺成个大字形美美地睡上一觉。而更多的时候别说是兼得,一种都享受不到,惟一能做的事是困在not at all的房子里,感慨如意的房子啊,你总是在别处。

起洋名字活受罪

王小峰 图 谢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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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都流行起洋名字,不管是姓名还是产品名字,我分析起洋名字无非是为了唬人,瞎赶时髦,比如你给儿子起一个“尤素福”一定比起成“尤勇”念起来洋气,但我实在看不出它好在哪里。但现在是个颠覆语言的时代,所以把自己的名字颠覆一回也属正常。但我受不了“曲奇”、“沙律”、“士多啤梨”之类的叫法,给人感觉好像我们汉字就表达不出某种文化一样。

据说,给自己起外国名字最早是从外语类大学里流传出来的,有外教教中国学生,老外记不清中国学生的名字,你叫赵狗剩,他叫张二狗,老外记起来不仅不方便,而且有些字的发音他们根本咬不准。比如现在埃弗顿队的教练连李铁的名字都叫不清,总叫成“李太”,假如李铁起一个英文名字“希勒”或“加斯科因”,就没这么多麻烦了。所以,外教为了教学方便,专门给学生起一堆洋名字,什么“弗兰克”、“艾伦”、“莉莉”、“桑德拉”、“萨蔓莎”之类的,倒也正常。

后来,外企多了,老板要是个外国人,他也希望公司员工都有一个外国名字,工作方便嘛,可以理解。不过这倒不是必需的,其实有些外国名字叫起来还没有中国人的名字顺口呢。我有幸在外企呆过一阵,老板是个法国人,当我用拼音把自己名字拼写出来之后,老板看了半天,皱着眉念了一遍,我居然没听出来是在念我的名字。我礼貌地问他:“要不要我起个法文名字,比如雨果或拿破仑。”老板说:“你还是用自己的名字吧。”我心想,你以为我愿意用外国名字呢。

因为之前有过起洋名字的经验教训,所以我要是起一个拿破仑的名字,这个老板肯定觉得别扭,你想啊,他手下有一个同事叫拿破仑,他不得天天郁闷。所以我先下手为强,起洋名字这一劫就躲过去了。

我第一次被迫起洋名字是在一家网站,进来后,人事部的主管找到我,让我填了一堆资料,而且都是英文的,我在办公室里转悠半天,从老板到员工,没一个外国人,可资料怎么是英文的?给谁看啊?最后,主管告诉我,必须起一个英文名字。我说,没有,而且我讨厌给自己起英文名字,从小到大就一个名字,爱叫不叫。主管说:“全公司上上下下都有英文名字,你不能搞特殊化,公司内部都连着网,都有英文名字,唯独你用中文名字的汉语拼音,看上去太不和谐。”我还头一次听说名字会造成不和谐的。想想面试的时候那个老板中英文混合用法差点让我听觉崩溃,要求每个员工起洋名字的规定也就可想而知了,见过形式主义的,还没见过这么形式主义的。想想人家好不容易拉来风险投资,万一因为我的名字影响网站在纳斯达克上市,岂不成了全公司的罪人,想想还是忍了吧。

于是我拿起了笔,心想,不能这么便宜这帮食洋不化的人,得起一个一鸣惊人的名字,说不定还有助于网站上市股票升值呢。于是我苦思冥想,大笔一挥,庄严地写下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个外国名字:Grattinaharlikroffsyternovski,酷吧,够你们丫记上三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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