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炫耀的颜色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汪平)
“拜物细胞开始作祟,炫耀心态陷入不理性,即使是科技必需品,都要比别人奢侈三分。”这是明基2004年新品的广告文案。这句时代宣言式的口号并非空穴来风,“9·11”后的白色风暴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怖笼罩下的人们开始走出沉郁,重拾鲜艳与轻佻。炫耀时代来临。
如同口号中的宣扬,2004年推出的明基Q-desk系列笔记本,明显带有保时捷工艺的痕迹,与时尚设计界鬼才菲利普·史塔克(Philippe Starck)减少主义的设计理念不谋而合:利落的线条,简洁的边框,所有焦点只集于色彩的变换——蓝色魅力、银色月先、红色热情、紫色水晶。这些纯度极高的感官刺激,诱发着人们潜藏的时尚“过敏症”:色彩尚且如此挑剔,我又怎能不选择炫耀。
同样用色彩证明炫耀时代的,还有早已失身于时尚的苹果公司。2003年,苹果将那个全身雪白,耳机线细长若丝的数码储存播放器命名为——iPod电子蚕茧。《纽约时报》用科幻的笔触阐述了这白色玩意的色彩暗示:纽约街头被机器人侵袭,泛着冷光的它们横冲直撞,把黄色的士、脚踏车和整条第五大道碰撞得人仰马翻。满眼都是金属的冰冷身影,和人类不一样的只是,两根白色的线从它们的耳朵延伸到衣服里,一个卡片大小的白色卡片植入身体中。正是如此,它们听命于卡片的控制。整座纽约城,目无表情。但这种关闭灵魂式的压抑,在2004年春天被乔布斯手中花俏的iPod mini打破。五种轻佻的颜色,与更讨巧的苗条身形,让第四代的iPod跳出了蚕茧式的色彩束缚。当广告中披挂着白色耳机线的黑色轮廓,变成将奶味十足的粉色iPod挂于腰间的绿衫男子,不屑从众的iPod也不可避免地掉进了炫耀时代的色彩漩涡。
荷兰建筑大师库哈斯曾经说:“色彩突然变得不可信。”这种批评在充斥逆反、反其道的时尚界很常见。它也并非没有道理。色彩与其他时尚元素一道,总是被传媒的评判弄得朝三暮四:某一时间内流行的色彩,一段时间后又变成落伍的象征。不过同样是库哈斯,他在90年代后期又赞扬率真的用色风格:“伴随着每天与我们相伴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感觉上的冲击,以及在虚拟的世界里我们常常遇到的大量的人为刺激,色彩的基本含义发生改变其实是合情合理的:再也不仅仅是薄薄的一层的改变,而是某种感知上的改变。”这种对人为创造色彩流行的否定,恰恰又创造了一种新的色彩风尚:日本杂货店无印良品用素色展现“随意格调”;Aarnio设计出黑、白、橙、绿的Pony小马椅子……一种名为“慢设计”(Slow design)的用色方案开始被鼓吹。这种设计倡导率真的用色,欢迎随意的色彩,所有一切都不浅白,但更重要的是,不冲突,用“缓慢”来治疗被时尚伤害过的生活。
鲜艳与轻佻当道的炫耀时代,似乎与“慢设计”走的不是一个路数。但不可否认,色彩学原理告诉我们,色彩可以通过平衡人的生理视觉与心理感觉,直指内心,产生一种认同。这便是“慢设计”率真用色的本质——不要指点,不要控制,只要我喜欢的颜色。而炫耀时代,从这一意义上说,可称得上是“慢设计”理念的延伸——恐怖阴影已经过去,喧嚣与个性彰显就是需要轻佻的色彩来炫耀。如同中国流行色协会副会长梁勇在“色彩中国”系列活动揭幕时说的那样:“9·11’带来的压抑,已经让黑与白大势渐去,鲜艳的颜色将成为这个时代的流行。”炫耀时代不指使你去爱某种颜色,它只是提供跳跃的色彩帮你满足内心的情感诉求。想想《情欲料理之食物恋》中的彩色果酱,它在情感层面已经不是抹在土司上的吃食,而成为“维持一天朝九晚五平淡无味的生活”的彩色调剂。即使你心里对平淡生活没什么意见,那也大可吃下它。如同对待炫耀时代,来了,就享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