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274)

（文 / 马燕 赵继才 许文舟 包包 困困 石头）

幸福的德国猪

马燕  图  谢峰

最近据报章上讲，意大利的最新科学研究表明：猪也会哭。不仅如此，研究还发现，猪也有七情六欲，也知道苦、累、紧张甚至是爱情。研究人员发现，如果孤立一头猪，它会感觉压抑和沮丧；如果猪缺少关爱，那么它的健康状况就会下降，很容易生病。欧盟为此取消圈养猪的计划，规定将来如果还在猪圈里养猪是违法。德国则动作更快：政府鼓励饲养员最好每天与每头猪有20秒的时间来玩耍，并且发给猪猪们两三种玩具，以避免它们吵架。

哇塞！看完后我感慨万千！德国的小猪猪们太幸福了！想想我自以为是的两个宠物狗，还自认为是天下最幸福的狗呢！可单单就放养来讲，他们还不如德国的猪自由。一是我白天要糊口上班，没有办法陪它们；二是我也没有足够大的场地让他们尽情撒欢。

感慨之余，我又发起愁来：这些幸福的猪一旦要是到了宰杀期，那该怎么办？文章没有告诉我德国政府对它们的将来是如何打算的。德国人还会忍心去吃这些有着如此丰富感情的小猪猪吗？既然它会忧郁、会寂寞，那么有灵性，甚至还有些人性？更何况现在猪作为宠物也不新鲜。这个问题又使我想到几年前我看过的一部片子，叫《小猪宝贝》，里面有个聪明的小猪(其实现在看那时的导演很有眼光，甚至可以说比科学家预言要早)，因为有着与人一样的感情和灵性，最后没有被宰杀，而是优哉游哉地摇身变成了对主人有用的牧羊猪，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当时我就想幸好这样的猪不多，还不妨碍我们吃它们的肉，没想到几年刚过，预言变成了现实，这么多聪明的猪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看我发愁的样子，朋友笑了：“想那么多干嘛？这个结果只是说明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如果猪被圈养了，它就忧郁了；它一忧郁了，肉就不好吃了，而我们人一旦吃了这种肉就会变得不聪明了；而如果放养它们，它们自然就会感到高兴，一高兴自然就肉味鲜美了，吃了这种肉人就会变得更健康聪明了，道理很简单嘛。”

我看着他，想了半天，“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人想变得更健康更聪明，就应该去吃本来就聪明的动物对吗？”“对呀，”他说。“那以后人还是干脆直接吃人好了！那是最省事的办法！哈哈！”我为自己的结论得意不已，只见那位老兄已脸色苍白，夺路而逃。

返祖遗传

赵继才

杰罗姆一个犹太男人，他于1856年7月18日出生在阿尔卑斯山北部的一个小镇。接生婆在产房为杰罗姆洗了澡，把他抱到客厅的摇篮里，在众人虔诚的目光中，犯罪学家图沃里手拿高倍放大镜，对着杰罗姆幼小的身体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是个强奸犯。”

在场的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有人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强奸犯。”

图沃里用放大镜指着杰罗姆说：“他的枕骨中部有一个地方凹了下去，它的位置和原始人类、低等动物一样，是返祖遗传。你们看他巨大的颌骨，高耸的颊骨，极深的眼窝，单线的掌纹，无柄的耳朵，这些都是强奸犯的标志。”

杰罗姆的父母着急了，“那怎么去预防呢？”

图沃里眼睛盯着杰罗姆的父母说：“首先，你们不要让他吃肉。强奸犯的性欲比常人强，如果不吃肉，性欲就会大大降低。其次，不要让他跟女性接触，不要让他了解性，要他知道性是可耻的、不可见人的罪恶。第三，一旦发现他有强奸的先兆，立即对他进行隔离，以免使无辜的女性受伤害。”

图沃里曾经是当地一所监狱的狱医，经过几十年的观察和对罪犯尸体的解剖，他发现罪犯是天生的，是返祖遗传。他的返祖遗传论，得到了镇上人的公认。既然犯罪是天生的，及时发现，及早预防，就是减少犯罪的惟一途径了。

杰罗姆的父母为了防止他犯罪，一切都按照图沃里所说的去做。他们不让杰罗姆喝奶、吃肉，只让喝汁、吃蔬菜。这样，杰罗姆比同龄人瘦小和虚弱了许多，但是他的父母非常放心，没有强壮的身体，看他拿什么去强奸妇女？杰罗姆全家人理一样的发型，穿一色的衣服，连内衣内裤都是一色的。杰罗姆的母亲和姐姐用纱布将胸部扎得跟男人一样平，在他们家看不出男女的区别，他们不让杰罗姆接触任何与性和女人有关的图片或文字。在全家人的努力下，杰罗姆一直规规矩矩地生活，直到30岁也没有强奸妇女。他的父母心里暗自庆兴，杰罗姆至今没有作案，说明天生的罪犯预防是至关重要的。有人因此怀疑了图沃里。

杰罗姆是在30岁生日那天决定铤而走险的。他不是去强奸妇女，他从未想过强奸妇女。他一看到女人就紧张，浑身不舒服。他根本不敢强奸女人。他只想看看女人的身体，30岁了，连女人身体都没看过，只要看一眼女人的身体，就不枉活30年了。虽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看看女人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他从未得逞过，他的家人对他看得太紧。30岁生日的那天，他决定偷看邻居玛丽的身体。深夜，他一个人蹲在玛丽的窗子下，他把眼睛贴在窗子的缝上，玛丽正赤身裸体地站在木桶里洗澡。他看到了，他第一次看到了女人的身体，他又惊又喜又愧又抖。他禁不住惊叫了起来。

在杰罗姆父母的强烈要求下，他被关进了监狱。这起强奸未遂的事件再一次证明了图沃里的预言是对的。杰罗姆天生是强奸犯，这是返祖遗传。

杀年猪

许文舟

在滇西乡村，杀猪可是大节目。

我家杀年猪那天，起得最早的是我的母亲，起床后第一件事是摸着夜色到猪圈里，听听肥猪打呼噜。那平实而又憨拙的呼噜声仍然像往常一样，母亲这才放下心来，去做她要为猪准备的早餐。她不停地往灶窝里添着柴，把水烧开。这时父亲弓着腰拉开房门，径自往猪圈里走去，他不关心猪的死活，他是想看看与猪同睡在一起的老母牛有分娩的迹象没有。按他推算，家里的老母牛应该产儿了。

杀手是邻居，也只能是邻居，主人是下不了刀的，何况是像母亲那样慈悲为怀的人。父亲把力气都花在磨石上，一把屠刀泛着寒光。父亲用拇指试着快口，父亲60岁了，动作越来越缓，也越来越认真，他不是怕刀钝杀不死猪，而是要看自己磨刀的功夫还在不在。在乡村，一把刀就是生活，上山打柴，开荒垦地，切菜割麦，杀猪宰鸡。女人幸福与否得看自家男人的刀功。刀磨得好的男人是家常男人，其他活儿一样做得精当。如果连一把刀也没办法使之锋利的男人，在其他活计上，比如制犁，削锄把镰刀把，乃至简单地做个鸡圈的活也可能做不好。父亲磨好了刀，守在茶缺罐面前，火苗舔着漆黑的铜壶，苦茶是乡下人的早餐，父亲这一餐吃得实在，他把一罐茶水喝得淡下去，头天晚上请好的杀猪人才进屋。

此刻母亲的开水在二尺四的大铁锅里跳舞，水花唱着欢乐的调子。杀手在自己的衣角上试刀。一会儿所有参加杀猪的男人都围到猪圈门口，一个力气较大的年轻后生一把揪过猪尾巴，五六个男人一起上阵，活活把一头将近300公斤的肥猪提到案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开水在猪身上流，刀子在猪毛上飞快地赶，一会儿，就开肠破肚了。在厨房里的女人们都一起出来，看看杀倒在案上的年猪是多肥，她们有自己的尺子，用巴掌测量猪脊梁多厚。喂肥猪是女人们的成绩，看自家的女人是否称职，是否优秀，都得在年猪上反映出来。

开胸后第一道工序是看看附心血，附心血的多寡预示着主人家来年的财是否旺盛。面对滚烫的附心血，男人们跃跃欲试，他们要生吃。烈性的小蒸子酒就在火塘边，可是许多胆小的男人还是不敢生食。女人们一起凑过来，要看看主人家的附心血多不多，几个年轻的后生眼睛一眨，抓了把鲜红的猪血就往小妇女们脸上抹，惹得所有在场的人开怀大笑。那玩猪肠子的活儿也真累人，男人们蹲在路边，把大肠顺路放着，从头开始，一个人往肠子里冲温水，两个人一点点挤抹着肠子。顺利些三下两下就可以把一根肠子弄个清秀，不顺利的要玩三两个小时。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是猪膀胱，那家伙摘去花油吹上气，就成一个很耐玩的皮球。缺少玩具的乡下孩子，一起在一个猪膀胱面前乐着醉着，这让我想到自己童年。

将拼

包包  图  谢峰

关于杭州2003年岁末的疯狂抢购，我的一位朋友套用王菲的新歌《将爱》，这样形容：“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我们的血拼/像一场战争/我们没有流血/却都已经牺牲/掩埋殉难的钞票/葬送一年私房钱。”这位小姐绝非无病呻吟，她花了近万元人民币，在杭州四大商场战斗5小时，筋疲力尽直至眼冒金星，终于抱回了十几袋的战利品一一从化妆品到服装，从饰物到小家电。在清醒后的2004年元旦，却发现其实大多数物品的添置，简直就是多余。在之后的几天，祥林嫂一样逢人便诉苦，顺便卖弄一下她自己的《将拼》。

心理学上将人们消费的心血来潮很形象地解释为心理钱包膨胀。而心理钱包的一般鼓瘪规律是：一天里，晚上的比白天大；一周里，周末的比平时大；一年里，逢年过节的心理钱包最大。岁末，杭州的六大商场“居心不良”地让消费者的心理钱包膨胀到极致，如一场有预谋的大屠杀。到处是疯狂的打折，全场五折比比皆是，折后还可以“满400送180”，“满1200送600”，甚至“满300送200”。每一个商场每一个柜台都铆足了劲，彼此较量。于是，早上8点就有人在商场门口排队，新年钟声敲响有人依然埋头淘宝；商业中心武林广场被霸占得水泄不通，任何一个商场里都拥挤到连手机的信号都进不去；有人逛街逛到呕吐，有人数钱数到抽筋；付一次钱要排队一两个小时，买一件衣服要和几个人抢夺……那种壮烈的局面，从视觉效果上讲，绝对不是赶集，而是逃难。

我不知道像我朋友这样后悔不迭的人到底多不多，不过，新年的第一天，拿着货不对板或尺码不对的货品去各大商场调换的人实在太多，以致成了另一种现象，演变为关于岁末狂购最有价值的新闻报道。另外，我身边也有些故事：一个同事等了一个小时才领到的价值800元的购物券在人海茫茫中不知去向；另一个同事将一整套的资生堂护肤品遗忘在出租车上；一个同学花了1500元抢了一件好不容易才八折的Lacoste毛衣给男友，大了一号却欲换无门……

新年的第五天，我去武林广场的两个最受欢迎的商场逛了一圈。商场里依旧有各种各样的促销，专柜大姐小姐们已回复到原来的殷勤模样，购物的人却少得可怜，有一种激情过后的寂寥。柜台上的货品齐全，岁末根本抢不到的好东西，现在一应俱全。

我的朋友妖精

困困  图  谢峰

我到英国的时候，妖精已经在这儿呆了一年了，她身上具有所有在这儿呆了超过半年的中国女孩的特征，这句话很拗口，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她发生了许多变化，而半年之后，我发现这些变化在我身上又重演了。

她散着齐腰的长头发，依然是丰乳肥臀的性感身材，却不再焦躁地试图掩饰它们。我记得当初在国内读大学的时候，妖精总是为她的大屁股烦恼，随时穿着肥大的黑裤子。这会儿她坐在PUB的小高凳上，一只脚支地，随意地擎着半杯J20，大声地说：“L说我眼角下的两颗痣是情欲之痣，性感标志呢。”旁边一个中国男的揶揄她：“你的L就看上你的情欲吧。”她也不恼，眼角一弯，说：“是又怎么样啊？”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却停住了，脸歪向一边，脚尖随着音乐一点一点地开始抖动。

L是妖精的男朋友，法国人。一起在这儿念书的熟识的中国男的每提到妖精，必说起L，语气腔调大体如下：妖精啊，好好个姑娘怎么找个法国人啊，俩人英语都不灵，有什么恋爱可谈？女的就是耐不住寂寞，真给中国人丢脸。我那时刚刚融进这个封闭的留英学生的小圈子，大气不敢出，只是听着，但心里也隐隐觉得，呆一年就走了，妖精干吗非找个老外啊，确实不太理智。妖精大概听多了类似的冷嘲热讽，看上去有点麻木地毫不在乎，大声地对别人说起她的L，语气甜蜜，对别人的微词也不反驳，笑着闹着就糊弄过去。有时候遇到那个叫L的蓝眼睛男人也在，妖精会故意地粘着他，逗他，两人缠在一块儿，旁若无人地亲吻。此时某个对此有点看法的中国男的就会对我一挤眼睛，神色十分鄙夷。

一次妖精喝得有点高了，跟我说：“那帮中国男的。我如果找了他们其中一个，谁也不会说什么。关键不就是L是个法国人吗？他们自己不自信，却怪到女人头上，把说闲话的工夫用到找洋妞身上啊？他们不也见了洋妞挪不动脚吗，怎么没见一个找个回来的？说到底还是自个不行……”我觉得妖精真的高了，她在口水下的日子也怪可怜的，我没反驳，不是因为理解，只是觉得同情。

半年后妖精跟着L去了伦敦，不时传来消息——L打算申请剑桥，妖精准备陪读；L找到了到中国实习的机会，不久将与妖精一起回北京……消息渐渐断了，我开始重复起妖精的日子——凌乱的长头发，与英国人克里斯走到一起，以及承受铺天盖地的口水。有时候面对非议，我想要重复妖精的话，但却生生咽了回去，别过脸，想起PUB里妖精随着节奏一点一点的脚尖。

先知

石头

我在前门外胡同里拍了张相片，拿去给朋友们看。一半说，这么个小饭馆你也拍？有什么好拍的。另一半说，倒霉孩子，吃饭时候别看这么恶心的东西。这样看来，人的智力差别确实是客观存在的。照片里，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饭馆。但是饭馆门前立了一块白底红字包金边的大广告牌：量大便宜，服务热情。这不好话吗？量大便宜，量大便宜……而且还服务热情……别说，还真有点恶心。

可见中国文字真是奇妙，经得起各式各样的排列组合。这个小饭馆的主人只好叫做后知后觉、不知不觉。闲了翻翻泛黄的古书，禁不住敬仰，那满片儿都是大大小小的先知先觉。

明代大儒王阳明，同时也是了不起的领导干部，军政一把抓。他为剿匪，发了一份文件，上边指示说：“本院新有明文，谓：……莫若于要紧地方，量留打手机兵，操练堤备。”打手机兵！看看，只有做到军事通讯现代化，才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唐朝诗人皮日休，也是个先知，在一首诗里写道：“晚挂溪上网，映空如雾觳。闲来发其机，旋旋沈平绿。”就爱上网，一挂一晚上。可这回怎么半天都没动静，原来刚才一忙活忘了开机！旋了旋按钮，这才瞧见纯平显示器上绿油油的桌面……

唐朝人，初级网友。到清末便升级了，一变而为网虫。不但网虫，而且网恋。末代皇帝溥仪的师傅陈宝琛是清末民初了不起的大诗人，曾做过四首落花诗，句句清婉。其中一段道：“生灭元知色是空，可堪倾国付东风。唤醒绮梦憎啼鸟，罥入情丝奈网虫。”罥入情丝奈网虫啊！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人生死相许。

网恋，由网而恋，由恋而爱，由爱而性……还是由恋而性，由性而爱……总之离不开性爱二字。老前辈陶渊明在《归鸟》诗中写道：“遇云颉颃，相鸣而归。遐路诚悠，性爱无遗。”一对恩爱的小鸟，在云间上下翻飞，夫唱妇随，虽然说路途遥远，好在“性爱无遗”，漫漫长路一点没浪费！陶渊明，真穷得可以，自己种地，赶上年景不好，新谷未熟旧谷尽，饿得去人家门口要饭。君子固穷，君子好德如好色。所以即使三天才能吃上一顿饭，也不要忘了“性爱无遗”。渊明又喜欢饮酒，穷得狠了，没饭吃也要有酒。说起来性爱与酒都是抵饿的良药，可是如果空着肚子性爱或者饮酒，那就都很容易上头。 生活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