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271)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孟睡 贝小戎 李大饼 莫幼群)

表演恐惧

孟睡  图  谢峰

很难想象,有一天如果被判定过一种需要时常当众表演的生活,我该怎么办。表演对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我有表演恐惧症。有一种表演我却不能完全避免——撒谎。这也培养我掌握了一些基础的表演技巧,供我混迹所用。因为演技拙劣而且记性糟糕不利于圆谎,我尽量少地撒谎,避免穿帮的尴尬。有一种不直接的欺骗,比如某些场合为了大家的体面说些冠冕违心的话,我只要随声附和,不需创造性的表演,倒也难度不高。

有些表演并不涉及道德良心,只是娱人娱己,而我这方面的技巧甚至都不如撒谎。我一直不热衷杀人游戏,尤其避免和老同学玩,他们太知道我的性情弱点,我总是瞎紧张,有时才杀一个人就被揪了出来,面子全无。最近和同事“大开杀戒”,彼此了解不深,伪装时少了一些心理障碍。几局过后,各人的表演功力和路数大致明朗,有几个像我一样的老实孩子开始结成信任同盟,没几个人还在敬业表演,就不很好玩了。有多种杀人版本,我们的规矩是当只剩下两个嫌疑人,他们做最后申辩,然后所有杀死和冤死的人“亡灵公决”,稍一错眼,金牌杀手就此产生。这一关最考验杀手演技,因为另一个人明明知道真相,杀手还要睁眼说瞎话,几位有过体验的同事都说心理上濒临崩溃。起初有一局,我也曾距离金牌杀手仅一步之遥,被“亡灵们”识破后,他们分析说之所以觉得我不像好人,是因为我在申辩时始终没有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不是杀手”,只是咬住另一个嫌疑人说他如何如何。是啊,要我当着好人的面,看着他的眼睛污蔑他,我怎么演得到嘛。

我正在一个以外教授课闻名的地方上法语,老师是个活宝,有时只用肢体模仿就能把一个单词解释清楚。老外上课大概都喜欢让学生演小品,我结结巴巴的口语和稚嫩粗糙的演技不得已在每次的小品中展览。杀手也好,什么也好,一旦成为人群的焦点,我就是紧张,脑子都不转了,何况还要表演!李银河常提到福柯的“凝视”理论:社会对人们行为的凝视是一个常量,而人们对凝视的感知和恐惧却有天壤之别。说得一点没错,我站上讲台,感觉全世界都在注视我,看我出洋相,其实我们班连20个人都不到。

我想自信的人,他们的自信大抵是相似的,而自卑的人,各有各的卑微和躲避。刚进大学时,抱着加速同学彼此熟识的宗旨,班里要搞晚会,我们组的节目是唱歌。某一晚在宿舍附近一片荒地上排练,大家席地而坐,一个男生说看着我们唱不出来,然后他背过身,酝酿了一会,以砖敲地,自己打拍子唱起来。其实路灯才挤出那么一点稀薄的光,即使面对着,彼此也看不清。我忽然意识到他和自己有一种相似,也许正是从这时起对他心生好感,乃至发展成为拖沓多年的恶性暗恋事件。

生活圆桌(271)0

虚晃一枪

贝小戎

西方人过新年有个传统,无论男女老少都要立下若干志向,或是改掉自己的坏习惯,或是达成一项阶段性的人生目标。所以新年前后他们见了面就会互相打探:“你的新年决意是什么?”一般情况下,不同身份的被问者有不同的回答:女孩决定不再吃糖,男孩决定不再尿床,有人决意结婚生子,爸爸又一次决定戒酒戒烟,妈妈最后一次决定减肥节粮。

据说西方人的这个光荣传统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巴比伦人。那时的巴比伦人的新年决意不会是戒烟、节粮,最普遍的乃归还借来的农具。古巴比伦人庆祝新年,首要的一项是逼国王摘下王冠脱下龙袍,屈膝下跪,向天下人忏悔一年来犯下的罪过。如今西方人不再只在新年的时候逼国王了,也继承了前一项传统。

新年立志本来是欢乐新年的一项内容,但由于事关改造一个人的主观世界,一些人又一口气立了好几个志向,搞成了个系统工程,立志这么一桩很有意义的事变成了“一个人的战争”,每个人都成了滚石头的西西弗,坏习惯被推走复又归来,以致新年之际,人们立志的时候都是不假思索,拿出几年前的立志清单就能用。

年终岁尾,几乎每种杂志都会推出各种列表、清单。文学杂志开列“小说人物100强”和“50部最佳探险小说”,垂钓杂志开列“美国最佳垂钓场所35名”,甚至连一向对排名活动不屑一顾的《时代周刊》也开始洗心革面,列了一个“汽车大碰撞九大经典镜头”。杂志热衷于搞各种列表排名的五大原因是:列表是最简单的无需动脑而组织信息的方法;杂志编辑懒于创新;杂志编辑以为其读者也很懒只想看看列表;读者确实懒得看列表以外的东西;再就是那些Top Ten列表太过深入人心了。由于各种列表铺天盖地,良莠不齐,需要专家出来告诉人们哪些列表奇滥无比,哪些差强人意,于是有“杂志迷”推出了自己的列表——11个最佳、最坏和最空洞的杂志列表,排名第一的是Ramp杂志的“45个你立了等于白立的新年志向”,比如“我要培养酗酒和看电视之外的嗜好”和“我要在马桶长毛前把它刷掉”,由此可见看Ramp杂志的都是些什么人。由此亦可见新年立志不过是虚晃一枪,新年无非就是人生行驶过程中的一下颠簸,颠完了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未曾发生的历史

李大饼

中央电视台前些日子播放《兄弟连》,有评论说,他们总有化神奇为腐朽的能力。但央视就是央视,影响力在那里搁着,译林出版社就要在央视播《兄弟连》之前把这本书的中译本搞出来。翻译者说,这本书的价值就在于微观,关于“二战”西线战场的资料已经数不胜数,但这本书详细描绘了一个连队从成立到退出现役的整个参战过程。

我连续几个晚上看这本书,好像和101空降师506团e连一起参加了几场战斗。网上能找到一些关于e连照片,其中一幅是,1987年9月21日,一个失去右腿的e连老兵到荷兰的margraten墓地缅怀在市场花园战役中牺牲的战友,他拄着拐杖、拿着花、衣服背后是101空降师白色鹰头的标志。

关于“二战”的书和画册实在太多了,今年有6大册新译本的丘吉尔《二战回忆录》问世,那倒是一本绝对宏观的著作。丘吉尔的感人之处在于他“热烈的信仰”,一位作家写道,1940年5月和6月,“99%的英国人都精神振作,那是一种光荣而辉煌的经验。假如你一生中从未对任何事情持有过热烈的信仰,从未有过宁愿诚实地、平静地死去,也不愿遭受纳粹驱使的信念,那你这一生简直毫无意义”。

有人也构想过这样的场景“长统靴正步踏过伦敦,一队德国士兵沿着圣詹姆斯公园的林荫道向白金汉宫进军”,也就是说德国人占领了伦敦。如果这局面在1940年5月出现,那“二战”的历史会是怎样的?

英国历史学家安德鲁·罗伯茨和尼尔·弗格森对这种可能性进行了分析,他们文章的结尾处引用了当时一个军人给下属的命令:“假如大英帝国被占领,那么离开这个包围圈。到南非、澳大利亚或者加拿大去。要离开,同时要与英国的后备军保持联系。记住,希腊人摆脱土耳其的奴役只花了600年的时间。”

再进一步说,如果纳粹德国打败了苏联,形成了纳粹欧洲,那又会怎样?如果冷战能够避免,那又会怎样?不同的历史学家都写出文章作出了分析,这些文章收在尼尔·弗格森的书《未曾发生的历史》中,该书共分9章,讨论了9个问题。但尼尔·弗格森写了个100多页长的序言,旁征博引拉拉杂杂。尼尔·弗格森是牛津大学的研究员,《未曾发生的历史》2001年9月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文本。

有人说过,对历史提出“假如……将会怎样”的问题,这算是“反事实”的历史,只是一种“客厅游戏”,一种“闲扯”,但这本书并没有太多想象和虚构的成分,写作者都是严肃的历史学者,也许还带有更多悲天悯人的情怀。

生活圆桌(271)1

抢劫银行者的笑话

莫幼群  图  谢峰

银行抢劫犯是最容易受到嘲弄的人。在美国有句名言:“一流人才当老板,二流人才做雇员,三流人才选总统,四流人才公务员,五流人才去演戏,六流人才去抢劫。”如果你像我一样坚持每天看笑话的话,那么十个笑话中至少有一个是讲这些抢劫犯的。他们经常抢劫成功后发现汽车没加油,甚至在抢劫过程中忽然爱上了银行小姐,还有撞晕在银行贼亮的玻璃上的。

一个叫丹尼斯·金的家伙写了本书叫《银行抢劫犯日记》,原来做一个银行抢劫犯非常不容易,除了面具、枪、车等等之外,还要注意口音,一定要装成城里人。如果用乡下口音大喊“不许动,抢银行”,只会遭到人们的耻笑。而作者之所以这么了解这一行,是因为他从前就抢过银行。当然,现在他是个作家。

就算银行抢劫犯成功进入了银行,也不意味着他能够成功地把钱抢出去。这本书告诉我们,银行里形形色色的人也很有危险。比如有可能遇到一个个人英雄主义极度膨胀的家伙,如果不能及时将他搞定,估计开车逃跑时他还会跟在后面。更可怕的是那种不停尖叫和哭哭啼啼的女人,这样歇斯底里的女人在现代城市里遍地都是,她们会让抢劫犯觉得很没面子。他甚至还仔细设想了现场有可能出现的人,一个路过的警察,一个趁机贪污的雇员,一个经历过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女人,她可不管什么劫匪,只会骂骂咧咧个不停。另外就是选择人质的问题,一定得是美女,除了能让人们怜香惜玉外,被拍到电视上也比较好看……

但是慢着,仔细看看,这本书所讲的内容其实只要我们多看点警匪片,自己都能总结出来。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停的在小说和电影中进行幽默的意淫者,毫无疑问,丹尼斯·金也是其中一个。

还有伍迪·艾伦,他曾经在《业余小偷》中试图挖条通道到银行底下,为此在银行旁边开了家曲奇饼店打掩护,结果卖曲奇发了财。日本的SABU也是,他的《倒霉的猴子》里的抢劫犯刚开始长篇大论了十几分钟骂其他罪犯都是笨蛋,结果刚到银行门口就发现里面冲出一队连头罩都一模一样的抢劫犯……不过他们都比不上美国一个叫亨特的老家伙,他91岁了,前段时间没带任何武器,拿着个写着“抢劫”字样的大号信封就闯进银行让人把钱装进去。这是我听说的最简洁的抢劫银行热爱者。 生活圆桌

上一篇: 消费(271)
下一篇: 声音(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