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当家

（文 / 朱步冲）

今年9月初，位于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的“极限公园”，这块被青少年滑板、滚轴和小轮车高手们视为圣地的地方，挤满了来自全美各地的好奇观众。出现如此盛况不仅因为ESPN首次将这里定为X极限运动巡回赛事的直播场地，更因为在众多高手中，出现了一位年仅4岁，名叫迪伦·奥利佛的选手。这个满脸雀斑的儿童一出场，就引起前所未有的轰动，他无疑是极限运动的天才。刚满3岁时，迪伦就爱上了滑板，他的第一次尝试就使自己成功滑过了门廊，并从楼梯上一跃而下，稳稳地降落在草坪上。陪伴这位仅3英尺高，体重35磅选手到场的不仅有他的父母，还包括他的赞助商，以及4位地方电视台的记者和随同的摄影助理。

4岁的“种子”选手迪伦·奥利佛

很明显，相比10年前，越来越多的运动神童被星探们发掘出来。较之成人，儿童对运动更具备一种来自本能的理解，并且父母已经更倾向于及早开发他们身上显露的任何天赋，哪怕是灵光一现。泰戈-伍兹2岁时就踏上了果岭，继18岁的勒伯朗·詹姆斯后，耐克在今年夏天又签下了一名年仅13岁的橄榄球天才费迪·阿杜。当然，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职业体育赛事规模的急剧扩大，全美体育用品协会赞助的职业运动，已经从6年前的60种增长至103种。当人们预计极限运动是下一项大热门时，企业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在街头水泥台和钢管上摸爬滚打的孩子们。

由于这项运动的“草根性”，它没有例如像NCAA联盟那样的繁文缛节以防止年轻运动员过早地与赞助企业打成一片，也没有任何关于年龄与教育程度方面的规定。“厂商与这些孩子无疑是一拍即合，首先这些街头少年很少有经纪人为他们运作，不会也不可能开出很高的价码。”本·卡利斯，一位运动员经纪人说，“然而他们对于产品的销售一样有效，特立独行的孩子们也不会拒绝一个来自身边，年龄相仿的英雄。”在这种思维方式引导下，今年夏季各大运动巨头频出奇招，就在耐克宣布与阿杜签约后几天，锐步也签下了一位年仅3岁的篮球神童马克·沃克。这个只会双手投篮的孩子在广告中对着全世界人民一本正经地宣布：“我是篮球运动的未来，我是锐步。”

这股“马克·沃克”风潮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加强任何具体商品的营销，而是一场“品牌推广”。代言人低龄化的另一个主要目的，是为了迎合Y时代青少年，这个运动产品目标消费群的口味，同时也给那些热衷于成为星妈星爸的父母们营造一个触手可及的范例。“我们并没有强调马克的运动天赋，我们仅仅认为他是个酷酷的孩子。”盖格勒说，“我们宣传他的目的就在于为展示他的特立独行提供了一个平台，并为那些有同样感觉的父母提供一种示范效应。”当然，这样做是稳赚不赔的，这些儿童代言人不会吸毒，也不会卷入任何难堪的性丑闻。

厂商已经准备好了，但孩子和家长却未必。在迪伦的双亲中，无论是母亲朱丽还是父亲阿尔，都没有任何从事职业体育的经历，他们也未曾从迪伦的三个哥哥身上看到任何运动天赋。但他们现在却开始认真考虑起充当儿子经纪人或训练师的问题，他们甚至已经将儿子使用的那块特制的小号滑板命名为“奥利佛”，希望它有朝一日能够作为儿子的正式代言产品上市。

在一片热昏中，部分媒体就已经感到不安。一位ESPN的新闻发言人也反对迪伦立刻参加更高级别的赛事，“在那里，你面对的只有赤裸裸的竞争，运动本身的乐趣将消失无踪。不过只要他坚持训练，就会成为一个改变滑板运动的顶级高手，同时另一大难题是如何让他适应即将到来的学校生活”。

的确，无论迪伦还是他父母，也感觉到了这种英名早成的不利影响。为了出赛，整个夏天迪伦不得不跟随父母辗转于费城、洛杉矶等大城市，劳累常使他在等待出场的漫长时光中酣然入睡。在场上，他任何一个微小失误都会导致毫不留情的嘘声。

“很明显，现在只要有父母带孩子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就知道他们是要我把这个小东西包装整齐后卖个好价钱。”卡利斯说，“他们可不管孩子是否愿意长久地从事运动，有时我感觉自己简直像在犯罪。即便是父母仅仅就已经达成的合同来咨询我的意见，我也不主张他们应承所有的广告，或者电视直播。我希望我能够为保持孩子和他们所热爱体育的尊严做点什么。”

但相对于广告合同不可抵御的诱惑，反对的声音就显得微弱得多。“当Quicksliver公司的代表上门来谈合同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拒绝。”另一位儿童职业滑板选手斯凯勒的母亲说，“我内心对自己说，你知道做单身妈妈有多艰难，而现在这个机会可以使你的孩子在18岁之前衣食无忧，并且出人头地。当有一天斯凯勒告诉他的幼儿园伙伴他有免费的琼斯汽水喝的时候，他们并不相信他，结果第二天就有一辆印有他头像的汽水售货车开进了幼儿园，整个社区的孩子都受到了款待。你可以说这是营销，但你的确无法说不。”

只有少数家长能在厂家的支票攻势与孩子的自我感受之间找到平衡。詹妮弗·布鲁斯科，12岁的职业小轮车手米歇尔的母亲表示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有企图让儿子整日穿着某种服装的合同，“假如哪天他厌倦了自己的骑手上衣，想穿件蜘蛛侠的T恤，我不能对他说不行，因为这样是合同禁止的”。同样，当乐高公司与米歇尔签约时，惟一的条件是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将获得免费的玩具，“对于孩子来说，过早地让他们觉得自己很特殊，终归是不好的事情。”她说。 小鬼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