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特稿: 媒体审判的权力

（文 / 李孟苏）

2003年，约翰·莱斯利在父母及女友艾比·蒂莫斯(右)的陪同下走出伦敦最高刑事法院  

乌尔瑞克·琼森  

诉讼被终止

10个月前，37岁的莱斯利是ITV日间重头新闻节目《今晨》的主持人，ITV 给他的年薪是25万英镑，他在伦敦西南有一幢150万英镑的豪宅。因同是节目主持人的乌尔瑞克·琼森的自传《实话实说》，引发超过20名女性指控莱斯利曾对她们进行过性骚扰、性侵犯或强奸。有3名女性去警察局正式报了案。去年10月30日，莱斯利被电视台开除。之后，经过苏格兰场调查，有两人的指控不成立。12月初，苏格兰场正式传唤莱斯利，就其中一名女性指出的两次强奸，对他进行了6小时问讯。今年6月，莱斯利因强奸罪被正式起诉。

莱斯利的事业和公众形象由此受到毁灭性打击。由于警方的要求，在开庭前莱斯利不能公开作任何辩解，所以他没有发表过任何公开声明。被起诉后，他只是说：“我迫切希望早一天上法庭，好证明我的清白。”

现在清白终于还给了莱斯利。虽然没能再回ITV工作，但天空电视台已经与莱斯利签了据说价值100万英镑的合约，他将主持一个日间脱口秀节目。莱斯利还把故事卖给了小报《每日快报》，价格也谈得很好，55万英镑。

“女人们对约翰投怀送抱”

没出场的女主人公乌尔瑞克·琼森就此事也一直保持沉默。她自始至终也没有说出强奸她的人是莱斯利，也拒绝到警察局或法庭上作证。但她的举动和沉默却是报复一个男人的利器。

圈中人都知道，所谓莱斯利强奸乌尔瑞克，完全是两厢情愿的性关系。乌尔瑞克住院是为了治疗膀胱炎。由于用莱斯利来做自传的宣传工具，乌尔瑞克从出版商和小报那里得到超过100万英镑的版税，人气也急剧上升。

电视商邀请乌尔瑞克主持一个新节目《意中人》，这档节目记录15个女人追求一个男人的过程。结果，这15个女人都没有成功，因为这个男士看上了主持人乌尔瑞克。在莱斯利备受精神煎熬时，老是遇人不淑的乌尔瑞克进入一场新的爱情，准备8月份36岁生日那天，在斯德哥尔摩附近一个小岛举行婚礼。乌尔瑞克已经把婚礼的独家报道权以50万英镑卖给了《Hello！》杂志。

莱斯利这10个月内也得到了一份真诚的爱情。他的女朋友艾比·蒂莫斯一直陪着他。蒂莫斯是名漂亮的急诊科护士，1988年在一间夜总会消遣时与莱斯利相识，2000年他们分手，原因是蒂莫斯无法忍受莱斯利的名气带给生活的压力。莱斯利被丑闻包围后，蒂莫斯又回到他身边。她说，莱斯利比她的病人更需要她。被解雇后，莱斯利躲在蒂莫斯医院的宿舍里以逃避记者追踪，还暴饮暴食，体重急剧上升。蒂莫斯督促他减肥，开庭前，蒂莫斯说，就算莱斯利被判有罪，她也要与他在一起，因为她相信他没有说假话。

莱斯利罪名被洗刷后，蒂莫斯对小报记者说：“女人们对约翰投怀送抱，哪怕他什么意思都没有。在我们的生活中，女人是最大的困扰，但这不是他的错。我记得在一次慈善舞会上，我正在和他跳舞，一个女人走过来把我推开，将她的手放进莱斯利的手里。一些女人为了和他睡觉，什么事都愿意做。他随时都会听到这样下流的要求。”

媒体审判和匿名权

莱斯利的案子终止诉讼后，大报纷纷反省自身在整个事件中充当的“法官”角色。自从乌尔瑞克做了脱口秀节目的嘉宾后，媒体审判就开始了。小报说莱斯利对20多个女人犯有性侵犯罪，电视台老板也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炒了他的鱿鱼。

小报的消息来源是警方。警方向媒体提供信息，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记者尤其是小报记者，处理这些新闻素材时往往就跨越了报道案子的界限。

媒体的兴趣和倾向让莱斯利在道德上占了弱势，并有可能影响到审判的公正性。因此在开庭前，媒体专家们呼吁国家“媒体申诉委员会”采取相关措施，以保证审判公正。斯特灵大学媒体研究中心主任菲利普·施利辛格教授说：“一个人还没有经过法庭的公开审理就丢掉了工作，这值得我们深思。”他说，新闻报道传统上对此类事件报道都很谨慎，但莱斯利一案因为一些很难解释的原因，在报道时偏离了常轨。伦敦城市大学新闻学教授罗伊·格林斯勒德曾做过小报的编辑，他认为媒体经常不负责任地开口说话，正是我们为言论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报道莱斯利案件诉讼终止的当天报纸上，《卫报》社论版头条是一篇名为《媒体审判》的文章。文章中说：“由媒体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审判是有缺陷的，会使司法公平被践踏。被告从来就没有与媒体等同的话语权。我们创建司法体系，是为了取代野蛮的暴民审判、私刑和中世纪的神裁法。为什么，现在又给了媒体审判的权力？”

案件结束一周后，莱斯利的律师们提交了诉状，准备起诉相关个人和媒体。内务部正和警察、报界协商如何规范正式起诉之前嫌疑人身份问题，由媒体审判引出的性犯罪嫌疑人匿名权也成为各方讨论的焦点。

在1976年至1988年期间，性犯罪嫌疑人享有完全匿名权，但是这项保护法因为法官的反对被撤销，法官们认为，撤销匿名权有助于犯罪嫌疑人的其她受害者站出来提供更多的证据。今年6月，英国上议院提出了一项永久议案，内容为保护性犯罪案件中被告的姓名，给予男性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相同的匿名权利。但是这项议案被下议院几次驳回。内政大臣说，如果给性犯罪嫌疑人匿名保护，意味着他们比谋杀罪和屠杀罪的嫌疑人享受的权利还要多，这是一种偏袒和特权，对其他犯罪嫌疑人而言不公平。9月，上议院和下议院仍将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