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隆造飞机，打什么算盘？

（文 / 邱海旭）

仙童-多尼尔公司展示728JET 100座飞机模型  

德隆的728构想

5月21日，《环球时报》援引德国《金融时报》、《商报》、《南德意志报》的报道，称中国德隆国际战略投资有限公司以及西安飞机制造厂有意购买仙童-多尼尔公司的多尼尔728JET支线客机技术。

德隆过去在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的表现曾招来无数质疑，但“德隆系”企业在股市和经营上一般都有不错表现，也是个很难否认的事实。但一家以传统产业为主的中国民企企图染指最先进的客机制造，这件事实在让人惊诧三分。

德隆公司惟一的媒体发言人以生病为由拒绝了记者采访，因此记者无法从德隆方面对购买728项目一事加以证实。但记者从中国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有关官员处了解到，他们对此事早有听闻，正在密切关注事态进展。此外，《金融时报》、《商报》、《南德意志报》都属德国主流财经媒体，它们在同一话题上作出的报道很难判断为空穴来风。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假定德隆有意收购728项目属实，那么它的出发点并不难推敲，首先是想从潜力巨大的支线航空市场分一杯羹。国内航空公司急需补充支线客机的现状在SARS期间暴露无遗，如果客流锐减时能有足够的100座以下支线客机代替大飞机，航空公司就可以减少很大一部分损失。其次，多尼尔728JET研发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德隆无需从头做起。而仙童-多尼尔公司破产托管期将于6月底结束，之后将面临拍卖，为避免728JET的研究成果被打散，德国政府和托管方正急切寻找买家，德隆在最后时刻很可能还个好价。

搅局中国民机规划？

对中国航空工业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由中国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主导的ARJ21国产支线客机研发工作正处于关键时期。从设计要求看，多尼尔728JET 与ARJ21是直接竞争关系：两者都以70座为主导机型，强调宽大、舒适的支线飞机新理念，飞机发动机都由通用公司提供。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728JET前期研发已经完成，能很快进入试飞；ARJ21则刚于去年进入研发发展阶段，2005年才能首飞，进入市场最早也得2007年。中国政府从2001年开始用关税手段限制支线飞机进口，甚至不惜延缓国内支线航空市场的发展，其良苦用心就是为了给国产支线飞机留出市场。可以说整个中国民机制造业的希望都系于此。从这个角度考虑，德隆如果成功购入多尼尔技术，并在此基础上将其迅速市场化，那么ARJ21苦心酝酿的市场布局有可能被彻底打乱。

中航一集团民机部巡视员王启明对记者说，德隆购买多尼尔728技术是否会影响到ARJ21计划，首先取决于德隆的计划是否现实。对于德刊报道的德隆将与西安飞机制造厂联合采取收购行动，并将由西飞负责生产机身、机翼的说法，王启明表示“绝对不可能”。“西飞是中航一集团直属企业，只会全力贯彻集团计划，何况作为ARJ21最主要的承造商，西飞不可能做这种自我拆台的事情。”不过王启明承认，有可能是德隆邀请了西飞的工程师赴德国帮助考察，而被德国媒体误以为是收购伙伴。王启明告诉记者，实际上早在去年仙童-多尼尔破产时，中航一集团就已经派人赴德考察收购728JET技术的可能性，但后来发现财务上根本无法承担，“我们是可以花大价钱把它买回来，可后续开发的经费就全没了。相反，如果专注精神开发ARJ21，可能需要更长时间，但只要花一半的钱”。

当初觊觎仙童-多尼尔遗产的还包括庞巴迪公司和俄罗斯航空企业，庞巴迪曾希望通过收购仙童-多尼尔，一举甩开支线飞机领域仅存的对手——巴西航空工业公司。但是经过5个星期的周密调查后，庞巴迪最终决定放弃收购，很显然，728JET的技术性能、市场前景和财务核算无法满足庞巴迪的要求。

打错了算盘？

国富新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李建立博士曾对德隆作过细致研究，他说：“德隆每进入一个产业，都会花上1～2年时间进行考察，如果他们决心涉足航空制造业，会采取更加谨慎的态度。”李建立认为德隆应当能够承受收购728JET技术的成本，关键问题还是人才，“德隆做产业的策略其实很容易概括，就是先在资本市场收购企业，然后‘买人’经营。”

正是在人才问题上，“德隆造飞机”将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这是中航商用飞机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陈进所持的观点。中航商用飞机有限公司是为了将ARJ21研发计划导入市场化运作而专门成立的公司。陈进说：“开发ARJ21我们几乎动员了全国的力量，并且得到通用公司等跨国公司的技术支持，全国最好的航空制造业专家，包括设计‘飞豹’战斗机的工程师全都在加班加点为ARJ21工作，连周末都没有，德隆到哪里找人做多尼尔728JET 的后期研发？”同样，要在国外找人才更不容易，仙童-多尼尔公司原先有1800名工作人员参与728JET研发，但大量流失后目前只剩150人。德隆若想重新招揽人才，高昂的人力成本是它无法承受的。“即使德隆真把多尼尔728JET买下来我们也不怕。”陈进说，“我们不怀疑728JET的技术性能，但它是根据国际一般标准设计的，而ARJ21是为中国市场量身定造的，尤其是考虑了中国西部地区恶劣的飞行环境，在不利环境中ARJ21的飞行性能要远远高于多尼尔728JET。此外ARJ21成本较低，也更符合国内航空公司的经营要求。”

巴西航空工业公司中国地区总裁关东元从市场角度分析说：“多尼尔728JET 在德隆手中重获生机的可能性不大。”关东元说，“飞机制造业是个极其狭窄的市场，干线飞机市场被波音和空客垄断，支线飞机市场由庞巴迪和巴西航空工业公司垄断，这种双寡头体制不是偶然，而是由于市场特殊性形成的规律。德隆作为一家没有任何航空制造业经验的中国企业，想要杀入这个市场谈何容易。”

关东元认为，在德隆收购728JET一事上，中国政府的态度将起决定性作用。开发出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喷气式客机是一切决策的出发点，国家为此已经投入了50多亿元资金，此时突然冒出一个728项目显然不符合政府初衷。“两个项目共存的可能性也不大，ARJ21一个项目的市场前景就已经风险重重了。”关东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