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静:SARS给予的荣耀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孟静)
央视新闻栏目的负责人陈虻不假思索地向我推荐了柴静和王志,他们俩也是在这次SARS报道中忽如一夜春风般地被人们迅速熟知的名字。从4月19日起,柴静连续做了四期《新闻调查》中的“非典”专题,她也几乎与世隔绝到今天。这个诗一样的女孩子用诗一样的语言说:“只有一个下午,我采访完经过后海,听到了胡琴声,这才是老北京的根,经过千灾万劫它还是会在这儿。”
过去20多年的人生经验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给予柴静的多。她五次进入病区,第一次是一个人,别了个微型麦克,出来后向大家讲述她的所见所闻,其后再进入的每一次都让她真实地触摸到死亡。自称“对现场非常迷恋”的柴静刚调到《新闻调查》节目,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进入“非典”重症病房。她兴奋地发短消息给制片人,说不能用语言表达她的迫切。柴静说:“一部分是出于职责,另一方面就是好奇心和欲知真相的欲望。”她形容说,这一个月是箭在弦上,只要醒着就要工作。而以前在湖南卫视做《新青年》的时候,她每个月只需要工作一周,这个春天给她的每一刻都是高度兴奋的。有观众认为他们的节目使公众更加恐慌,柴静说:“比恐慌更可怕的是人的轻慢,使人们在最初的漠视到信任和不再恐惧,这就是我工作的意义。”
她自己也曾陷入过恐惧,一个同事在采访中有些咳嗽,大家都很紧张。一位医生告诉他们,他也曾经疑神疑鬼,早上第一次量体温时是35.8度,怎么都不能相信,再一量36.4度,哗地一下心就放下了。柴静形容说她的同事听完,也哗地一下就不咳嗽了。即使这样,采访完他们还是主动住到了一家酒店,不要服务员,用专用的电梯。直到前几天,病毒检测报告出来了,制片人揪着的心才放下。柴静自己倒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没有告诉父母,她说:“关心别人时会忘了自己。”
她讲起在第一批30多名病人被转移时,他们跟着乱跑,当时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女病人对摄像说:“再拍,再拍就摘了口罩亲你。”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戏谑起来,像这样轻松的段子还有不少。一个病人对自己肺部可能会纤维化忧心忡忡,医生很有幽默感地劝解说:“真要纤维化了,咱就放到工艺品商店展览。”病房里并不像外界想象得那样愁云惨雾,还会经常发生些有趣的事,一个老太太会问医生:“今天吃什么?”她总是把穿白大褂的医生当成厨师。
纤弱的女记者在危险时刻好像特别能让观众深深记住,比如闾丘露薇,比如柴静。柴静说:“在危险的时候,性别并不重要,只是女记者流露出的东西会不一样。”一个80多岁的北京老大爷的最大心愿就是在5月2日给孙子办结婚喜酒,但那天,亲家一家都被隔离了。老人很轻松地说“那就吃顿便饭吧。”他盛饭时柴静跟到厨房说:“爷爷别难过。”老人突然哽咽着抱住她。柴静在那时就特别地感觉到女记者在新闻中的优势——女性会容易激发出最真实的东西。
柴静和她的同事们把检测报告一直带在身上,他们同样害怕被人群远离。但是有一次在一个饭店吃饭,老板娘认出了她。她问她:“你介不介意我来吃饭?”老板娘说:“那有什么关系。”还有在一次在采访中,有一个小学生跑到她面前说:“阿姨,我认识你,你要保重身体。”然后认真地敬了个少先队礼。柴静由此感觉到的是温暖和释然。
今年3月,柴静采访过喀什地震,但她从来没想到灾难会席卷到自己。柴静准备了一个DV,拍下了她和同事们工作的画面,她说:“将来我的孩子长大了,问我‘妈妈,非典时候你在干嘛?’我就把这段片子放给他看。”这次灾难给了柴静一个契机,她说:“我的父母看到电视后以我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