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应对SARS挑战

（文 / 李鸿谷 李堕 金焱 吴琪 李菁 王小峰 朱文轶 邱海旭 程磊 曾焱 朱步冲 陆丁）

K227次广州至兰州的列车，一到站便进行消毒  

杜钢建  

另一弊端是，中国政府体制条块分割得很厉害。在这种制度下，北京市政府也很难协调各部委、党政军系统的关系。整个体制谁负责、对谁负责的问题，不清楚。即便中央政府下令，各个部门也协调不了——大家都是一亩三分地，各管各的。利益拼命争，责任拼命推，一直推到中央发话，中央需要总书记发话才行得通。这是不负责任的体制，缺乏责任心的体制。

三联生活周刊：政府从这次“非典”事件中应该学习到什么？

杜钢建：以前政府处理类似事件的方式是我行我素式的，认为是内部事物，外界无权干涉。现在融入国际大家庭中，这种方式已经不可行了。从这次事件中，政府汲取的教训是，各级领导必须树立人权保障意识。由此产生的各种权利，如公众的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等，也应该得到保障。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时，同时签署了两个联合国的人权公约，这是标志性事件。生命权是非常重要的，岂能视生命为儿戏？

从“非典”事件反映出，我们仍有许多工作要做。全国各地区都要建立危机处理机制，建立危机管理系统，包括对公众的信息发布系统。目前看来，我们连危机系统的概念都没有。而建立危机处理机制的前提是行政体制的改革，否则，这个体制的有效性是有限的。国务院应抓紧出台《危机处理规范》，明确法律责任，主观上瞒报的、不作为的、克扣信息的，都必须追究法律责任。

三联生活周刊：今天(4月20日)，卫生部和北京市的主要负责人都被免职，您怎么看待这个处理决定？

杜钢建：这个处理是及时的，我们的反应机制看起来也比较快。发生问题后，该撤职的撤职、该追查责任的应继续追查责任，我认为还不仅仅是这两个官员的问题。“非典”被纳入法定的传染病，已在法律层面上作了规定，故意隐瞒不报的，已是违法行为。如果这样，只是免职是不够的，严重的应该追究法律责任。但目前的问题是，我们的法律规定不清，也反映出法律规范必须严格。通过此事也有警戒意识：对中央决策，必须马上执行，在涉及人命关天的重大事件方面，犹豫不决的、不能彻底贯彻的，马上要换，情节严重的，要承担法律责任。

有人抱怨说中国的官越来越不好当，这是好事。现在不是不好当，而是太好当了！

为了控制大规模的公共活动可能对疫情传播的影响，林忆莲、赵传(下图)的演唱会只能选择延期  

对已经订购了被列入延期计划的演出门票者来说，他们只需把门票退掉并等待演出时间确定就行了，但对于那些演出公司，他们要算一笔从未算过的经济账一一因为延期而造成的经济损失，甚至可能出现的合同纠纷。这是一笔难算的账，它难算的原因在于，目前还无法界定哪些是经济损失，哪些是将来演出恢复后可以列入正常投入的成本。所以，当问及这些演出公司面临的新难题时，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说：“善后事情还在处理中。”

赵传很想再一次站在北京首体的舞台上高唱一曲《我终于失去了你》，为此，他两次来北京为演出作宣传，但他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失去了你”。据悉，在赵传演出消息公布后，演唱会门票一度卖得非常好，在很短时间内就卖出130万元。负责此次演出的艺术总监孙宇告诉记者，演出公司在此前各方面的投入近50万元，其中广告投入近40万元，其他各方面日常开支也是不小的数字。由于还存在一个退票环节，票务代理公司还要从中扣除5%～10%的代理费，里外里又损失不少。

而林忆莲演唱会的延期，更多是香港经理人公司方面出于对艺人和观众安全方面的保护，林忆莲演唱会门票销售情况还比较理想，但是承办演出的公司同样要面对和赵传演唱会一样的问题，经济损失方面也差不多。目前，这两场演唱会何时恢复，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最令人惋惜的是“大河之舞”在首体的演出周的推迟，中演文化娱乐公司的负责人王琛说：“门票卖得最好的时候，宣布延期。在此之前，‘大河之舞’的门票销售总额已突破400万元，而且最近每周都能卖出20万元的门票。”王琛告诉记者，“大河之舞”的各方面投入费用已接近100万元，这次推迟演出，损失非常大。

实际上，投入最大的要数“滚石”这个项目，时代新纪元演出公司总经理陈纪新说，“前期总体费用近400万元人民币。”当然，这还不包括预先支付给“滚石”的几百万元的出场费，如果“滚石”还能来中国演出，这笔出场费可以计算到成本里。

但是，陈纪新要比其他演出公司的老板们心里更踏实一点，因为她在此之前在保险公司上了保险。而她的这一决定得益于她的合作对象“滚石”乐队。陈女士说：“这就叫与国际接轨。”因为在她与“滚石”签订的诸多合同中，有一个合同专门是演出保险方面的，除了因战争等不可抗力导致演出推迟或取消之外，其余因故取消或延期演出都是保险公司理赔的内容。由于此次演出投保的数额巨大，因此有国内中保和平安两家公司共同投保。而其他演出公司就没这么幸运了，很多演出公司负责人都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情，孙宇在记者提出保险这个问题后反问道：“有这方面的保险么？战争、疾病等都属于不可抗力，这种问题保险公司是不会投保的。”这次延期的演出项目大都是在去年10月份以后定下来的，当时还没有意识到保险问题。现在，有几家演出公司已经意识到保险问题，开始与保险公司接触，但进展非常缓慢。主要原因在于，因意外情况导致演出延期或取消，投保数额巨大，保险公司不愿意为这类项目投保。尤其是“滚石”乐队的演出延期后，保险公司才意识到，大型演出的投入资金巨大，万一出现闪失，连保险公司自己都不太保险。

对SARS的预防，很多人还是相信中药的疗效  

目前同仁堂“24小时机器转轴转，每天日供应量在10万瓶以上”。但即便如此，面对北京千万人口，供需矛盾依然严重。“有夜里2点就来排队买药的，我们使出再大能力也很难满足全部市场需要”。另外，中药原料毕竟也是农产品，有其自身规律性，不是大规模流水线的成品，“有些原材料已非常紧张，再坚持一段时间很可能就会断档。”金先生坦率地说。

目前“非典”病原体刚刚确定，中国政府拨款1000万组织攻关，“应该很乐观地说，不久以后有针对性的疫苗会出现。”朱佳卿认为，中药恰好在这个等待过程中，发挥了作用。“中医讲究的是辩证施法，不管是什么病毒感染的，只要有病症，比如火毒犯肺，是什么型都有自己的治疗方法。”朱佳卿进一步解释说，中药作用是“扶正祛邪”，“扶正”指提高人的免疫力，“祛邪”是抑制病毒。从中国历史看，“中医几千年来都遇到过大规模传染病流行，并且都起过很好的效用”。最早可追溯到汉代时名医张仲景对伤寒的治疗以及明代中医在对抗江南地区瘟没流行时的作用。“当然，那时候情况与现在有所不同。当时没有西医，只能完全依靠中医。现在，实践证明，中药在治疗‘疫’上，至少在预防辅助治疗上有特色。”“国家公布的‘非典’专家组有5位院士，其中就有一位中医研究院院长王永炎。应该说，中医的作用是不容置疑的。”朱佳卿语气肯定。

中国与世界的共同反击

在3月12日发出全球警告后，世界卫生组织由“全球疾病警告和反应网络”协助，3月17日召集9个国家的11个实验室(后来扩充为13个)共同参与SARS诊断研究。这13个研究室中中国占了5个：中国国家病毒研究组、中国疾病控制中心病毒学研究所、广东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香港大学医学院、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病毒实验室。

这个中心结构的网络获益于现代通讯手段，通过网络各研究中心能实时分享对SARS临床病例的研究。每日进行的对研究成果的评估促进了对研究策略立即改进，也使迅速确认实验室中的发现成为可能。网络成员还在世界卫生组织网站上分享资源，这包括病毒的电子显微镜照片、分离病毒的基因物质的基因序列，以及从患者和死者身上取得的样本与组织。

除这个追溯病原的实验室网络，WHO还搭起了一张全球性的临床医生合作网。3月26日，中国、加拿大、德国、英国、西班牙、瑞士、新加坡、斯洛文尼亚、泰国和越南等十几个国家的80名临床医生确立了四个反击SARS的步骤：1.把各国涉及过的临床病例处理情况汇编在一起；2.比较分析临床、试验、X光透视和其他方面得到的发现；3.为比较研究建立一个X光透视片的全球性档案；4.尽可能快地更新确诊病例，用以指导接下来的临床诊断。各国医院的诊断和治疗方案每天都通过WHO提供的渠道得到交流和讨论，结果很快发布在世界卫生组织的网站上。世界卫生组织建议临床医生收集和储存系列样本，以便在有了可以方便获得的诊断检测方法后使用。这对那些刚刚确认了首例患者以及以前没有报告过SARS患者的国家特别重要。

13家研究所的合作研究逐渐深入。3月18～22日，联合网络中若干家实验室提出SARS病原可能是副粘液病毒。3月21日，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微生物及流行病研究所祝庆余、秦鄂德研究员等从临床标本中初步分离出冠状病毒，此一结果未对外公布。3月24日，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对媒体宣布，一种从未见过的冠状病毒家族成员最有可能是SARS致病病因，但该中心没有获得副粘液病毒的实验进展。3月28日，香港大学医学院微生物系宣布已从SARS患者组织标本中分离出冠状病毒。4月4日，世卫组织在其网站公布阶段性研究成果，全球有10个实验室倾向于认为致病原为冠状病毒，也有意见认为可能是副粘液病毒中的hMPV病毒。4月9日，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微生物及流行病研究所祝庆余、秦鄂德研究员等通过基因序列分析进一步证实了冠状病毒结论。4月13日，加拿大科研人员宣布破译了怀疑与非典型肺炎有关的冠状病毒基因。4月16日，荷兰ERASMUS大学实验室的科学家成功完成冠状病毒实验的动物模型，确证导致全球肆虐的SARS病症由一种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至此，国际病毒学界确认病原的“科斯假设”(KOCHPOSTULATES)四条件全部满足。

此外，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微生物及流行病研究所发现了除间接免疫荧光技术外另外三种快速检测SARS方法，德国汉堡BNI研究所提供了7种SARS病毒检测PCR诱导剂，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提供了3种，香港政府病毒组提供了两种，香港大学玛丽女王医院提供了两种。中国政府组织病原形态学、免疫学、病毒学、分子生物学等学科的联合攻关，中国疾病控制中心李立明主任表示，目前研究已具备了病原研究三个阶段中前两个阶段，即分离培养病毒、血清实验的标准。

病毒确定了，疫苗什么时候能诞生？

4月17日美国卫生部部长托米·桑普森在华盛顿召开专门会议，向到会的惠氏(Wyeth)、默沙东(Merck & Co.Inc)、葛兰素史克(GlaxoSmithKline Plc)、阿万特(Avant)、维科(Vical Inc)以及开隆生化科技有限公司(Chiron Corp)、粉射(PowderJect Pharmaceuticals)等欧美主要生物药品企业代表发出紧急呼吁，要求它们尽快研发有效的SARS疫苗。

<spanhelvetica neue',="" helvetica,="" arial,="" sans-serif;="" font-size:="" 14px;="" font-style:="" normal;="" font-variant:="" font-weight:="" letter-spacing:="" line-height:="" 21px;="" orphans:="" auto;="" text-align:="" start;="" text-indent:="" 0px;="" text-transform:="" none;="" white-space:="" widows:="" 1;="" word-spacing:="" -webkit-text-stroke-width:="" display:="" inline="" !important;="" float:=""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2003年4月5日，一家德国生物技术公司推出非典型肺炎测试药品，据称该药品可以使非典型肺炎在两小时内得到检验  

但跨国公司中只有有限的几个做出了积极反应，从商业利益出发，跨国公司不愿承担短期的投资风险。开发周期使产品不能立刻投放市场，维科公司首席执行官维赫沙蒙德预计，至少需要两年，才能研制出可以批量投放市场的有效防治药物，而此时SARS的商业机会可能已经过去。“我们在企图与企业合作，但防治SARS遇到了和对抗生化恐怖主义时同样的问题：被寄予厚望的跨国公司由于自身的经济利益，不愿意投身到风险极大的公共事业中去。但是如果我们想迅速研制出有效的疫苗，就不得不求助于这些半心半意的大企业。”

惟一开始有所行动的是阿万特，世界最大的疫苗生产厂家。阿万特首席执行官乌娜赖恩称公司已经开始利用猴子肾脏细胞作为培养基，培育SARS病毒以便进行研究。不过她再三强调，尽管此刻病毒基因组已经被破译，但短期内很难研制出注射型疫苗。“出于技术与专业上的考虑，我们希望将研究重点放在更有效的口服疫苗上。我们初步计划从SARS冠状病毒中提取抗原，以改良后的无害霍乱细菌作为载体。”但是阿万特公司随即声称，仅提取抗原这一步骤，就可能花费1年时间。

在这样的前提下，中国政府已经表态集中人力、物力、财力，组织各大科研机构集中攻关，争取尽快突破疫苗研制，在这场自然对全人类的挑战中做出最大的贡献。

命名SARS

卡尔罗·乌尔巴尼(Carlo Urbani)是世界卫生组织工作人员中第一个因SARS而殉职的人，也是首批确诊SARS的医生。他是意大利“医生无国界”组织主席，从1998年开始，在处理儿童寄生虫病的领域里为WHO工作，2000年5月被派驻河内。2003年2月，河内法国医院(Hanoi French Hospital)接收了一名叫Johnny Chen 的华裔美国商人，因无法确诊，他们拨通了乌尔巴尼的电话。按照他的同事、世界卫生组织寄生虫病的主管Lorenzo Savioli的说法是，“只要有关于传染病方面问题，就给乌尔巴尼打电话吧。”2月28日，乌尔巴尼将这一病人确诊为“严重急性呼吸综合症”，并和其他医生一起，劝说法国医院立刻封闭，实施更加严格的传染病控制措施：重新分配病床，把所有类似的患者都集中在一个区域。他们还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其他医院以及越南政府，让他们为未来的疾病大规模爆发做好准备——这是他们以医生身份拉响的最早警报。

3月11日，乌尔巴尼在前往泰国处理儿童寄生虫病的问题时发病。第二天，3月12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SARS全球警报。18天后，乌尔巴尼死于泰国。为了纪念这位曾获诺贝尔奖提名的同行，3月31日，《新英格兰医学报》(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建议用“Urbani”来命名SARS病毒，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科学家也表示了同样的心愿。4月16日，世界卫生组织将病毒正式命名为SARS，同时将这一成果题献给乌尔巴尼以表示对他的敬意，但没有在SARS前加上Urbani的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