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活化石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朱步冲)

吸气音仍然被非洲的一些古老部族使用  

这是一个寻常的早晨,一队哈德扎比人提着自制毒箭,离开村落,前往搜寻猎物。他们走得很快,偶尔观察一下动物留下的痕迹,口中不断地发出“啧,啧”的声音。而这些含混不清的土语,在随同的阿历克·奈特与乔安娜·曼顿博士,两位来自斯坦福大学的基因学家耳中,有如天籁。他们明确地判定,这些吸气音很可能来源自4至11万年前我们居住在非洲的祖先,换句话说,他们已经亲自见到了远古人类语言的活化石。

“吸气音,就是某些非洲语言中的一种内爆破停顿,通过抬高舌的后部与软颚接触发出,很像我们平时表示赞叹或召唤宠物时发出的啧啧声。根据研究成果,现在大约有30种吸气音语言存在,都包含4或5个最基本的音节。在非洲之外,惟一的吸气音语言是大洋洲的达美语。”北亚利桑那州大学语言学家桑达·邦尼介绍说。鉴于人类语言发展一日千里的速度,语言学家们普遍认为原始语言成分在当代语言中已经凤毛麟角。但随着近200年来欧洲探险家在非洲大陆的开拓冒险,学者们逐渐认识到这是一块罕见的原始语言保留地,吸气音语言的历史肯定非常古老,最主要的一个证据是它们的使用者本身就历史悠久。祖特安西人,这群生活在南非喀拉哈里高原上的狩猎与采集部落,拥有我们当中最古老的基因世系。根据DNA取样测试,他们至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2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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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先进的基因测试技术,生物学家们可以为当今世界上的各个种族绘制一棵详细的进化之树,我们中间的大多数,都处于接近树冠的新生枝桠上,而祖特安西人则骄傲地位于接近树干处。从人类学地图上看,虽然绝大多数吸气音语言的使用范围都云集在南非,但使用者多至数千人,少则几十人,如今艰难地生活在日趋恶劣的自然环境与外来现代文明的双重压力之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历克·奈特博士与乔安娜·曼顿博士的发现越发意义重大,经过4个月的艰苦跋涉,他们新近在东非坦桑尼亚地区发现了两个仍然使用吸气音语言的古老部族:哈德扎比与圣达伟。据统计,哈德扎比语中40%的词汇都带有吸气音节。

在经过细致的基因分析后,阿历克·奈特与乔安娜·曼顿将他们的研究刊登在最近一期《今日生物学》刊物上。研究表明,虽然哈德扎比人与祖特安西人一样拥有古老的基因谱系,但他们在进化之树上的位置却大相径庭,也就是说,这两个古老的部门自从现代人类诞生伊始,就彼此分离,可以算得上是人类大家庭中最古老的一次分家。由此他们进一步推测,除非这两个独立的人类群落在分离后各自发展了吸气音语言,否则就可以有充分理由相信,吸气音语言是现代人类形成以来所使用的最原始交流方式。“这次基因组群上的分离是迄今为止最古老的。”奈特博士说,“所以我们几乎可以断定吸气音语言是我们现在所使用一切语言的源泉。”

根据斯坦福大学非洲语言研究小组的模拟试验,热带草原环境,是这些吸气音节长存不灭的重要原因。利用这种酷似热带植物摆动的声音,这些古老非洲高原上的猎手们可以放心地交流信息而不惊动近在咫尺的猎物。的确,在考察中,阿历克·奈特与乔安娜·曼顿博士发现短短的几个吸气音节,就可以包含了令人惊叹的信息,诸如猎物的距离、性别、年龄与大概的数量。当然,这也要归功于他们在几万年中积累的经验,粪便的质地、白蚁修复被踩过的蚁穴、一片被践踏过的草叶,乃至正在修复破网的蜘蛛,都可以成为分析的证据。

但是南非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的吸气音语言专家安东尼·特雷尔对此却有不同意见:“无论是人类还是羚羊,任何哺乳动物的听觉系统对于吸气音节都很敏感。如果把它运用在狩猎中,简直就是你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联络方式。”

特雷尔并不否认吸气音节的漫长历史。在对上百种非洲本地语言的发展历史进行一番详尽比较后,他在这些各不相同的语言中发现一个大趋势,即吸气音节的比重在逐渐减少,其比例从来没有反弹的纪录。由此推定,吸气音节不可能被重复“发明”,它确实可能是人类语言发展的开山鼻祖:“吸气音语言虽然古老,但并不简单,发出一个音节很容易,但用一连串不同的吸气音表达某种复杂、抽象的含义就很不容易了,也许正因为人类与生俱来的惰性,促使它逐渐地被我们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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