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杂种归来
作者:王小峰(文 / 王小峰)
“贝克是一种罕见的产品。”——《观察家》杂志
你很难找出太多词汇来描述这个叫贝克·汉森的人,他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看上去只有14岁。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任何能让你抓住的特征了。但是如果让你谈论他的音乐,你肯定能找出一箩筐的话。
《滚石》杂志当年曾经这样形容贝克的音乐:“贝克把20世纪的音乐形式塞进了那些短短三四分钟的歌曲中,没有任何一个音乐家像他这样有如此雄心勃勃的冒险。”的确,当我们想谈论贝克的音乐时,一般不是从感性上来认识,而是应该像一个外科大夫一样来对他的音乐做手术,这样才能看到这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人大脑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在贝克每一首歌里,你都能听到一些熟悉但却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旋律,听他的歌曲,你能知道近40年美国都流行过什么音乐。
时代造就了贝克,贝克也创造了一个时代。这个从小就在民歌、布鲁斯等根源音乐中泡大的歌手,并没有把传统音乐发扬光大,相反,这个脑子里随时都能冒出一些稀奇古怪想法的人,对音乐拼贴术更感兴趣。进入20世纪90年代,纯粹的风格已经不吃香了,万花筒般的音乐类型给贝克提供了实验天地,不管是传统的民歌还是正在流行的Hip-Hop,不管是迷幻音乐还是乡村歌曲,任何毫不相关的音乐,他都能混为一“弹”。
时代之所以造就贝克,是因为他赶上了一个音乐从非技术向技术过渡时期,以往,技术无论怎么发展、更新,总是辅助于音乐,从来都不会占主导地位。但90年代之后,电子乐和Hip-Hop 舞曲音乐的迅猛发展为技术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与此同时,主流音乐的萎靡与另类音乐的崛起,为贝克这类走旁门左道的歌手创造了机会。在90年代头几年,但凡在音乐上有点不着调的歌手都比任何时候吃香,正像《滚石》杂志记者詹西·邓恩形容的那样:“大公司像饿鼠掉进了桃酱罐头里一样对待贝克。”这样的时代,不造就贝克这样的明星简直就是个错误。
这位玩音乐拼贴游戏的歌手贝克,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贝克之所以创造一个时代,是因为音乐在融合过程中已到了缺乏新意、强弩之末的时期,任何两种或两种以上音乐风格的融合似乎都在人们预料之内,无法带来新意。Grunge摇滚由于过于单一,很快成了明日黄花。歌坛充斥的尽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新翻杨柳枝”,所谓新朋克、西海岸朋克、斯加音乐等都没有形成气候。歌坛需要一种概念更新,必须背叛传统——无论在音乐本身还是音乐结构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兴奋起来。于是贝克来了。
1994年,贝克的一首《失败者》让人看到了希望,这首感觉有点古怪、听上去像民谣又像说唱的歌曲在MTV电视台一播放,便立刻流行起来。其中那句“宝贝,我是个失败者,你干嘛不杀了我”成了当时年轻人的口头禅,歌曲中流露的那种挫败感、无力感一时间被人们当成了“懒鬼一代”的赞歌。从他在1994年出版的专辑《醇香的金币》中会发现,无论音乐还是歌词,贝克都开始了拼贴,意识流式的歌词和一时说不清的音乐,让他在当时显得格外突兀。
初试牛刀,让贝克看到了未来,于是他在接下去的专辑《奥德雷》中更大胆实验,这次他在专辑中拼贴了不下几十种音乐,好事的媒体也都染上了考证癖,比着看谁在专辑里能发现更多贝克使用音乐的出处。《奥德雷》把贝克推向了巨星地位,也把摇滚乐带进了拼贴时代。贝克这样大杂烩式的专辑,居然也能让人听起来那么和谐,好像他看破了流行音乐本质中必然存在的美学特性。他像一个音乐杂种,游刃其中。贝克的拼贴术与电子乐中不安分的采样术不谋而合,拼贴、采样开始泛滥,贝克随后的两张专辑《物种突变》、《午夜贪婪人》同样像玩魔方一样变来变去。
此后,贝克慢慢淡出歌坛,人们不知道他自1999年之后又开始玩什么音乐花样,直到今年9月30日,贝克才带着新专辑《特效放大器》(Sea Change)回到人们视线中。当人们在为贝克设计新的音乐魔方时,贝克竟带回来一张简单的专辑。关于贝克的音乐,人们统统都猜错,没有令人惊奇的电子颤音、没有晦涩的采样或音乐类型的混合,有时甚至就一把木吉他,它让人一时无法为贝克找到一个坐标点——就像当初贝克刚出道一样。于是,媒体这次不再去剖析贝克音乐的成分,转而去分析他的歌词。
其实这是贝克回归朴实的一种尝试,孩子搭积木、玩魔方也会有腻的时候,贝克玩音乐拼贴游戏也会厌倦。促使贝克回归的原因是他在这3年间经历了许多打击:女朋友离他而去、与合作多年的乐队分手、和经理人分道扬镳……“在7个月里,就有6个我认识的人死去,”贝克说。种种挫折和打击似乎让贝克丧失了继续音乐拼贴的兴趣,歌词中尖酸刻薄的嘲讽不见了,代之以一些隐隐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