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质疑的学位果子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郝利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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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研究生报考人数呈增多趋势  

体制内外的学位成本

9月5日,北京的韩为报考了某大学经济法研修班(研究生课程进修班),花2万元读2年书就有可能拿到硕士学位。“两年里要学9门课程,专业课学校是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最后要参加全国统一的外语和学科综合考试。”韩为认为这种取得学位的成本并不高,“学费不过是两三个月的工资,上课又在周末,与国家培养的体制内研究生一样,大家都要考试,不过他们是入学考试,我是毕业考试。”

采访中,很难有一个猎头公司能够准确说出学位具体的价值,上海精英管理咨询公司的袁小姐依据经验告诉记者:“学士、硕士、博士的价码差别很大,即使同等学位在市场上也会高低立判。举一例子,在月薪自我期望值和实际的市价这两个指标上,名牌大学和非名牌大学的硕士生差距可达1000~2000元。”

“一个体制内研究生的培养成本包括个人成本和社会成本。”华中科技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的柯佑祥博士接受采访时说。据北京大学的一份调查,体制内每月生活支出博士生为700元,硕士生500~600元,他们认为每月580~800元生活费比较合适。如果以北京的生活水平为准,一个硕士研究生三年的个人花费将达到2.2万元左右。而社会成本包括了直接成本和间接成本(如国家为高校提供的土地、税收等等优惠条件),据柯佑祥粗略估计,基本上在每年4万元左右,一个硕士生三年下来的总花费将达14万元左右。而体制内的研究生是不用交学费的,国家每个月还补贴他们200~300元。每年1月份的研究生入学考试也因此而异常惨烈,2002年的应考人数和录取比例达到了12:1。

长学位的树

全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副主任王战军在今年7月提供的数字:2001年的研究生招生量是16.2万人,招生总数接近1995年的4倍,今年计划招生19万人。按照“十五”发展规划,2010年规划在校硕士生是100万。这也就是几年后国家发放的研究生学位数字。而据教育部提供的数字,2000年以后,我国在校研究生的增长量都在25%以上。柳澜在某省的学位办公室任职多年,据他估测,目前在职研究生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在校研究生,“在职研究生中,最终大约会有20%~30%能够通过全国同等学力考试而取得学位”。

“中国的学位制度之复杂,举世无双。可以说,在我们省教委里,没有第二个人能比我更弄得清中国的学位制度。但我也常有弄不清楚、看不懂的时候,”柳澜接受采访时说,“举一个例子说,除常规途径外,个人要取得硕士学位,还有以下三种方法:参加每年6月举行的‘同等学力’的英语和专业课考试,在毕业论文通过后拿到硕士学位;参加每年10月份举行的专业硕士学位考试,取得专业硕士学位(法律硕士、教育硕士、工程硕士、农业推广硕士、兽医硕士、公共卫生硕士、军事硕士、工商管理硕士MBA、公共管理硕士MPA);参加教育部允许具有单独命题权的学校组织的单独命题考试,在修满学分并通过毕业论文后取得学位。”

学校的发证动力

像研修班、专业硕士、单考班这样的体制外读研方式其实在为学校创造不小的财富。据记者了解,非名牌大学研修班和单考班的学费大约在1万元/年,教材费和杂费两三年学下来,也可能花上1万元。专业硕士的费用更大一些,比如MBA,名牌大学今年的学费在2~3万元/年之间。“如果平均算的话,这些学生每人每年付给学校的费用大约1万元。”柳澜说,“每年可以为高校创造30个亿的收入,从这个角度看,学校通过发放学位实现了经济价值。”

而学校为此付出的成本主要是师资和场地费用。“老师是现成的,原来100个老师带200个学生,现在扩大规模,带300个也是可以的。前几年我们的大学老师和学生的比例是1:10,去年已经达到了1:16.3。把学校的人力物力充分挖掘出来,就达到了规模效益。”柯佑祥博士分析说。

上海某大学的杨理老师告诉记者,他们的研修班学费每年1万元,学制2年,招满15个人保本,多招多赚。去年该校在外地开了一个经济法研修班,当地县级干部来读的很多,结果他们招收了三四十个人,经济效益很好。“因为不错的经济收益,现在各大学对读研修班的人群争夺很激烈。在上海市场上,名牌大学品牌效应很明显,而一些与当地的司法系统或大的律师事务所有对口关系的高校,抢走了成批量的公费生源。招不到学生,就意味着系里收入减少,老师的奖金减少。”杨理说。上学期末,因为研修班招生不尽人意,系里只好下硬指标:教授每人2个名额,讲师1个。杨理到现在也没完成指标,他这学期的奖金可能要受到影响。

深圳的陈小姐在读的是某大学在深圳办的法律“单考班”。她告诉记者,这种班的名额是由高校直接去国家教委申请,据说这很考验各高校的公关能力,“他们这个班申请到了30个名额,学制3年,学生在学校有正式的学籍。学费每年1万。除了学费之外,学生们的书本和杂费开支要几千元,另外还有来往学校的路费、论文答辩费、老师招待费等等,加起来也不会少于1万元。”

柯佑祥博士介绍说,目前已经出现了不少韩国、日本学生到中国来拿学位的事,因为中国的文凭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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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社会,学位是一个标识 (任悦 摄)

被质疑的权威性

在现代教育体制发展比较完备的日本,其高等教育包括大学、研究生院、短期大学、高等专门学校、专门学校、广播电视大学等,分类十分清楚。而中国一所高校里既包含了普通高等教育,又有成人教育、职业教育、网络教育、自考,颁发的各种文凭多得数不清。柯佑祥认为:“传统的学位我认为应该定义为学术型学位,它是个人学术水平高低的标志;但现在社会越来越欢迎有实践经验和实际工作能力的人,给这样人才的学位就是专业学位。这两者衡量的标准不一,没法评价。但仅从数量上说,如果以前100个硕士中有10个质量上乘的,那么现在这个数量扩大到200个,其中质量上乘的硕士肯定要超过10个。”他说,“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在发展中去规范学位发放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一位大学博士生导师告诉记者,博士生招生由于更多的权力在导师手里,也更加混乱,在人文学科如商学院、管理学院更是如此。“比如某一专业,如果有几位关键部门的处长局长要来读在职博士,你能不招吗?这些人物对学校和系里争取项目和经费是非常有好处的。现在学校与学校、系与系之间竞争很激烈,你不欢迎他,别的学校或系还张开双臂迎接他呢。其实学校也难,他们也想跟这些官员们搞好关系,他们的论文能不通过吗?不给他们博士学位行吗?长此以往,我们不是在自砸牌子,自毁声誉吗?”这位政协委员反问道。

赵婷婷博士认为,中国的教育正在从精英教育向大众教育转化,在这个过程中很多制度性的保障体系没有跟上,就可能出现很多的问题,包括学校和教授们的不自律。“不像国外,大学已经完全市场化了,学校的声誉就是一切,声誉毁了,它就招不到学生,就活不下去了。中国的高等教育目前还是卖方市场,有一大堆人排队花钱读书。”中国的学校还没到要珍视自己的声誉到一切的地步。“这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