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不守规矩的电影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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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崔子恩  

事先看了《丑角登场》的一位观众说,这根本就不是电影,还特别提到了片子的结尾:小博赤身裸体地坐着朗读崔子恩的小说片段,他的动作,导演的镜头丝毫不变,就这么持续了五六分钟。事实上,这确实是个让人精力不能集中起来的结尾,观众很难能明白小博到底在读什么,甚而把注意力放在打量演员的身体,猜测他是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穿。

如果说崔子恩的电影能让一般观众感兴趣的话,他的身份和题材倾向是很重要的原因。在《旧约》里,他探讨同性爱问题,在《丑角登场》里,有几个故事是关干变性人的。《丑角登场》是部新电影,对于独立制片来说,这个“新”往往意味着才制作完成。如果是从拍摄时间开始算,只能说是旧的。无论是《旧约》还是《丑角登场》,里面的人物关系都比较复杂,几个不同故事串联在一起。少有电影像他的作品那样坦率地讨论这些边缘问题。但如果观众期待看到一个奇情故事的话,那失望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看他的电影,有时候是对观众的挑战。单纯从观看一部电影的角度来说,崔子恩的几部片子都难以满足观众对电影既定的期待。

从内容到技术,《丑角登场》都算是一部不守规矩的电影。所谓“规矩”,一是它有着不同常人的性别观念,另一是犯了电影拍摄上的一些技术忌讳。性别问题是崔子恩电影不断探讨的一个焦点,即使他在说人和人之间接纳和拒绝的关系,引发点也仍然基于性别。小博的父亲变成了母亲,他完全接纳这一变化,但却不能接受一直喜欢他的娜娜的做法。据娜娜说,小博曾对“他”说,如果“他”是姑娘的话,他就去爱“他”,“他”花了几年的工夫去挣钱,终于“他”变成了“她”。但娜娜的话却和小博的回忆完全不同,小博当然拒绝了她。娜娜于是下决心,要所有的男人都爱她,但她一个也不爱。另一个家庭里,母亲变性成了爸爸,家庭的秩序必须重新排列。

崔子恩由影里的变性人好像除了感情,没有感受到来自社会的压力。在《丑角登场》里,变性人的形象很独特,首先娜娜是女演员演的,变成男人的父亲是由男演员演的,变形的痕迹一点都没有,其次,这样一个事关终身大事的举动不曾给他们造成任何心理影响。德国已故导演法斯宾德拍过一部关于变性人的电影《一年有十三个月》,那里面的变性人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最后悲凉地死掉。而崔子恩在电影里自动替角色过滤掉了社会的压力,剩下的只是让他们面对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此轻松地处理这样一个让常人畏足,甚至反感的话题,确实让人有点惊讶,因为“同性恋”、“变性人”之类的词在社会使用中仍然是带判断色彩。

隔了两天在同一地点看刘冰鉴导演的《哭泣的女人》,虽然演员说的是贵州话,也没有英文字幕,但观众仍然笑成一片。看崔子恩的电影时,笑声少了很多。放映后跟崔子恩交流,说觉得他的片子观念先行,他说是啊,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如果过20年别人还说我观念先行,我还是觉得这样说是对的。《丑角登场》里有几个非常长的镜头,至少看的时候感觉长,因为镜头里的人也没有做什么,比如两个人坐在那里念播音稿,一个念,一个纠正完后又示范着念了一遍,镜头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采取戏剧性的角度。问他为什么要用这么长的镜头,他说:“我喜欢啊。”在其他导演那里,可能会用精致的分镜头来解决单调性,而实际上有的人在看的时候心里也在替他分镜头。但崔子恩就这么坚持,他要排长镜头,而且要摈弃镜头内的调度。他在刻意破坏许多暨定的电影规则。

《丑角登场》里的人物都不同于日常生活中普通人,像是舞台上的丑角,那其实这部不守规矩的电影也应该可以称为电影里的丑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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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角登场》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