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加斯的家庭生意

（文 / 胥晓莺）

阿德菲亚传播公司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从一个家庭企业发展成全美第六大有线电视公司如今进入了“垮掉的一代”  

7月24日一早，创建了美国第六大有线电视公司—阿德菲亚传播公司（AdelphiaCommunications Corp.）的里加斯家族父子三人被警察铐上手铐从纽约家中带走。他们被指控通过欺诈行为，侵吞阿德菲亚数十亿美元公款，并因此给投资者造成了600多亿美元的损失。据报道，一经定罪，他们每人将被判最低15年，最高100年的刑期，以及近700万美元的罚款。

司法部在向曼哈顿联邦法庭出具的起诉书中称，前首席执行官约翰•里加斯和他的家族将阿德菲亚传播公司“当成家族的私人提款机”，严重损害了投资人和债权银行的利益。美国司法部副部长拉里•汤姆森称其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大、最惊人的欺诈案”。

被逮捕者约翰•里加斯，现年77岁，是阿德菲亚传播公司的创始人、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他的两个儿子蒂莫西•里加斯和迈克•里加斯，分别是公司前首席财务官和前运营副总裁。除里加斯父子外，阿德菲亚公司前财务副总裁詹姆斯•布朗和前财务状况监察员迈克•穆尔凯里当天也在宾西法尼亚遭到警方逮捕，面临欺诈指控。

据起诉书描述，虽然形式上是上市公司，但阿德菲亚却被牢牢控制在里加斯家族手中。除让自己的儿子们坐上公司行政要位，约翰•里加斯还任命了公司9人董事会中的8个席位，其中五个是里加斯家族成员。这些人毫不客气地将公司当成了他们的私人“提款机”，从投资股市、高尔夫球场、建豪华别墅，到坐飞机去非洲度假……所有这些账单都由公司支付，其中仅投资高尔夫球场一项就耗资1300万美元。里加斯父子还被指控粉饰阿德菲亚公司财务状况及订户人数，每月从公司提取至少100万美元。最惊人的是他们挪用阿德菲亚基金高达2.5亿美元。

里加斯父子从来没有向外公布这些内部巨额消费，连公司内非家庭成员董事也被蒙在鼓里。为掩盖其行为，里加斯指使其家族控制的分公司和其他机构在账本上做手脚，欺骗投资者。公司审计师——德勤公司似乎也没能发现这些可怕行为。

今年3月底，因公布第一财季报告时未能说明其23亿美元账外资产负债表的债务情形，该公司的状况引起关注，司法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和两个大陪审团由此对阿德菲亚展开调查。5月中，里加斯父子因涉嫌内幕交易被迫辞职，放弃了对公司的控制。自3月以来，阿德菲亚公司股票急泻直下，从1999年5月的86美元跌至今年7月24日的15美分。在一片质疑和讨伐声中，6月初，阿德菲亚被纳斯达克市场摘牌，并最终以31亿美元的债务宣布破产。这个由约翰•里加斯和他哥哥最早创办于1952年的公司，从宾西法尼亚州一个小镇上的家庭企业发展成为全美第六大有线电视公司，最终跻身近期美国大公司“垮掉的一代”中的一员。

虽然被告辩护律师就逮捕行动向法官提出抗议，他指出早在一周前，约翰•里加斯已经自首，不存在潜逃危险，警方根本没必要在早上6点硬闯民宅。“这对一位年近78岁，刚动过心脏搭桥手术的老人来说非常粗鲁。”但这一行动却为更多人拍手叫好。当天美国股市强劲反弹，分析家认为这与里加斯父子被捕有直接关系。

美国股市最近被一连串企业欺诈丑闻打击得难以抬头，除安龙、世界通信等标志性意义事件，阿德菲亚也对这场信誉危机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布什总统曾多次发表公开讲话，发誓严惩腐败分子，重振美国企业信誉，但由于没有实际行动，投资者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

因为共和党向来有亲企业界倾向，当年艾森豪威尔总统就说：“对美国人而言，最大的事情就是做生意。”布什上台后，一向以他作为一个得州的石油商而自豪，本届政府从人事任命就被攻击是认同和保卫富人利益，布什被认为是“不惜打劫穷人和中产阶级而致富的富人阶层”温顺的代言人。投资者并不相信，布什会对这些违规大企业大老板们“来真的”。

而此次阿德菲亚事件是美国最近多宗企业丑闻中，首次有企业高层被当局以侵吞公款刑事罪名检控。就此次逮捕行动，布什稍后表示这只是一个开始，“政府将调查、逮捕、起诉那些触犯法律的公司领导”。

但要全面恢复市场信心，道路还很长。《福布斯》文章说：“‘相信上帝’是印在美钞背面上的一句话。现在，这也许是美国金融系统所残存的最后一丝信仰。”

此次有关阿德菲亚事件的报道也很有意思：“刚被布什任命为打击企业犯罪特别小组领导人的美国司法部副部长拉里•汤姆森称：‘……里加斯父子与公司高级管理层结成邪恶联盟，对这个上市公司进行了有系统的掠夺。’……”看来“邪恶”这个词已不仅在美国的外交政策和乔治•卢卡斯的电影里出现，它已迅速蔓延到金融和经济生活中，成为“后‘9•11’时代”美国社会的标志性词汇。

比重建市场信心更重要的是寻找能制控“邪恶”的“力量”——更具有威慑力的规则和惩罚制度。《福布斯》引曾担任华尔街律师的SEC主席Harvey Pitt的话说：“如果出现丑闻后，CEO确定会面临牢狱之灾，且没有逃脱制裁的机会，您才会发现美国企业中信用水平的恢复速度将比您花钱的速度还要快。”

阿德菲亚传播公司曾经的掌门人——约翰•里加斯  

股份公司VS兄弟会

当年里加斯创建自己有线电视公司的时候，也许是为了纪念他和兄弟们创业的感人历程，为自己的公司起了一个希腊的名字：Adelphia，在希腊语里是兄弟的意思。但时间改变一切，这个公司终于变成了一个兄弟会一样的组织：兄弟们白吃白喝，不用征得其他人的同意。

不过至少，阿德菲亚创始人约翰•J•里加斯的辩护律师有一句话说对了：“这里的情况非常复杂。”这一家人不仅拿着公司钱给自己买房子买地，还串通公司财务官可能还有审计公司把自己向公司借的钱写到一个叫“账外表”（off-balance sheet）的东西上。按照会计原则，写到这个表上的东西既不算资产，也不是负债。那，按照普通群众的普通理解，就是黑账了。

这种花钱方法可能把家族成员自己也吓着了。据说，老里加斯在公司经营账户上预支的现金数额超过6690万美元，结果导致他儿子蒂姆斯•里加斯悬崖勒老马，给他设立了一个提款上限：每个月100万美元。而他老爸也不客气，整整12个月，每个月的额度都直接用光。

当然，这公司是老里加斯白手起家靠着300美元、20年挨家挨户上门推销和兄弟几个的聪明才智做起来的。按照地主逻辑，吃点喝点花点也属应该。不过这有一个前提：花自己的钱。可上市公司的钱是所有股东的共同财产，极端一点说，所谓上市，就是把公司作价卖掉但买家还让你继续管理这个公司，因为他不如你知道该拿这公司怎么办。这和向银行贷款或者发行债券筹来钱完全不同：那两种钱既然会记在负债表上算成你的债务，钱当然可以随便花，只要以后能还上就行了。

换句话说，股票交易在这点上跟货物交易完全一样，只过是把产权劈散了零卖掉，但东西还完整保留而已。买了一份股票，就是有了一份公司或者公司的一份，而且这从古到今就是如此。当年地理大发现之后，远洋贸易成了发家致富的新兴手段，但很少有一个人能自己拿出这么多钱来弄一支船队再买东西再承担海洋风险，于是就出现了股份集资方式。当时是在船队出发前招募股金，回来后再把钱退给出资人，并按照各人出资的多少分利。当然，钱是你出的，船队就有一部分是你的，出航的人和从事贸易的人只不过是用你的钱办他们的事而已。1581年英国成立的凡特利公司就是这样，它采取的方式是公开招买股票，谁购买了股票就获得了公司成员资格。后来才改为将资本留在公司内长期使用，从而产生了普通股份制度，相应形成了普通股股票，也就是表明拥有参与公司管理决策和分配财产的权利的证券。

从这个角度，辩护律师的另外一句话就非常没有道理了：“约翰•里加斯建立了这个公司。他所有的资本净值都在阿菲德亚股票上，他从来没有卖出过一股阿菲德亚股票。”这里的问题是，他的股票价值并不都由他创造的。举一个例子，今年6月，同样是家族企业的用友软件在中国股市发行新股。发行新股前，用友软件的资产大概在5000万元左右，而上市之后，资产数额增加到50多亿元。按照这中间差的49亿，显然不能说是王文京“建立”的。即使他有55.2％的股权，也至少有22亿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