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6M先生走了

（文 / 王星）

2002年7月7日，马里•梅西埃在公司雇员鼓掌中离开巴黎总部  

在讲究正统的法国人看来，“J2M”这个绰号本身就有问题，因为它美国味太重；而“J6M”比“J2M”更槽糕，因为多加的四个“M“”里隐含了更多美国味的东西。“J2M”是维望迪（Vivendi）环球公 司总裁让一马里•梅西埃（Jean-MarieMessier）名字开头字母的缩写；“J6M”则来自“Jean Marie Messier，Moi MemeMaitre du Monde（我，让-马里•梅西埃，世界之王）”这一戏称。“世界之王”这种说法本身是否过于狂妄先不用说，最低限度讲它也太容易让人联想起那部叫《泰坦尼克号》的美国电影。梅西埃在刚步入中年之际就写了本名为《j6m.com》的自传，他在书中宣称：在收获媒体和互联网相结合所产生的回报方面，维望迪环球公司比它的任何竞争对手都具有更大的优势。

但现在“j6n.com”本身的存在都已经成问题了。7月3日，梅西埃正式宣布辞去维望迪环球公司总裁职务，在梅西埃辞职前夕，维望迪环球公司的债务已经达到189亿欧元，而法国《世界报》在此时披露的账目丑闻更使公司经营状况雪上加霜。据《世界报》报道，维望迪环球公司去年10月曾努力避免将其涉及BskyB公司股票交易的15亿欧元贷款计入账目；如果该笔贷款计入账目，维望迪环球公司不但在经营业绩上将首次出现亏损，而且债务也将增加。报道还称：有关部门曾要求维望迪环球公司将此次交易计入账目，但其聘请的负责审计的安达信公司却被通知利用一种会计处理方式维持维望迪环球公司的账面盈余。维望迪环球公司的股票价格山此一度跌落40%以上，四次被暂停交易。穆迪投资服务公司（Moody'sInvestors Service）也在7月1日宣布：将维望迪环球公司的信用评级调降至垃圾级。

2001年是维望迪环球公司最风光的一年，在收购加拿大的西格拉姆集团后，成为全球第二大传媒集团  

曾经风光无限的维望迪环球公司会落到如此境地多少有些出人意外，但此前其实并非毫无迹象可寻。三年前的维望迪只是一家经营污水处理、环保与电信的法国公司。这家国营废水处理公司不仅经营不善，而且其总经理曾因为替法国政党非法捐资而闹出政治丑闻。梅西埃接管公司后，首先把公司变成了私有化的控股集团，然后卖掉赔钱的废水处理设备，集中精力发展电信业随后陆续买进法国档次够一定级别的出版社、音乐公司、通信公司和著名的有线电视台CANAI＋，同时将在一连串的兼并过程中把已经甩不开政治丑闻阴影的老公司名称改为现在的“维望迪Univcrsal”。2001年是维望迪环球公司最风光的一年。在以355亿欧元的价格收购发加拿大的西格拉姆（Seagram）集团后，维望迪环球公司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在线一时代华纳的全球第二大传媒集团。“9•11”事件发生以后，美国在线-时代华纳、维亚康姆（Viacom）和新闻集团（Newscorp）这三大媒体巨人都相继承认自己已无力实现本会计年度的财务目标，而维望迪环球公司的股票当时却难以置信地保持稳定，仿佛是应验了梅西埃在购并西格拉姆集团后向欧洲第一电台夸下的海口：“维望迪环球公司将是一个拥有超过1000亿欧元资产而且没有债务的集团。”然而，就在今年新年刚过不久，直在侃侃而谈网络与新媒体的梅西埃却又开始把来自环保业务的收入列为公司“最具防御性的资产”之一。当有人批评说维望迪环球公司应该完完全全地投身于媒体行业之中、而不应再与污水处理这种“毫无光彩”的业务发生关系时，梅西埃一反常态地谦逊表示：自己从未试图让维望迪离开环保行业。

维望迪环球公司刚崛起时，梅西埃曾经成为法国人的骄傲。梅西埃大刀阔斧的方式给陈腐的法国商界造成了强烈震撼。他并购西格拉姆集团成功后，希拉克总统甚至都给他发去了贺电。2001年，梅西埃被授予法国最高级勋章：荣誉军团（Legion、of Honour）勋章。在授勋仪式上，梅西埃却令举座哗然地放起了加拿大乡村歌手莎妮亚•特温（Shania Twain）的歌曲。更让台下的法国人难以接受的是，梅西埃随后又在仪式上亲自给自己的孩子们献上了一首地道的美国老歌《电话诉衷肠（I Just Called to Say I LoveYou）》。法国人从此嗅出了梅西埃身上危险的美国气息，发现这个曾经有“法国新资本主义的救世主”名望的天使已经“堕落”。当梅西埃今年新年终于在美国自己的新住所狂言出“法兰克法国的文化例外已经消亡”后，连希拉克也不得不感慨：“他心智有些不健全。”

按照法国国际关系学院的资深学者非利浦•莫罗（Philippe Moreau）的说法：“法国人一直坚信自己仍保存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那就是他们的文化；而梅西埃之所以会被视为‘叛徒’正是因为他将商业的重要性置于文化之前，在这种意义上使维望迪环球公司成为一匹暗藏着全球化阴谋的特洛伊木马。”今年五月，梅西埃解雇了维望迪下属的收费电视台Canal＋的总裁彼埃尔•勒斯库（PierreLescure），这一举动引爆了公司内部压抑已久的不满情绪。Canal＋向来是法国电影制作业的一大赞助商，而梅西埃新任命的总裁却是一个被认为向来只会制作商业性垃圾节目的人物。愤怒的员工因此指责梅西埃为追求商业利润而出卖法国文化。勒斯库的支持者占据了电视台的一个演播室、中断正常节目播放抨击梅西埃的节目，后来甚至走上街头在爱丽舍宫附近示威。

曾经有“法国新资本主义的救世主”之称的梅西埃，如今已彻底“堕落”    

虽然Canal＋事件很热闹，但公司董事会支持了梅西埃的决定，维望迪的股票甚至还由于这次人事变动出现了大幅上涨。对梅西埃最沉重的打击反倒来自美国。由于竞争激烈，大型企业购并时经常要针对对方的知名度支付一笔巨额的“品牌费”作为代价。根据美国以前的会计审计标准，因误算而支付了高额并购费用的企业可以将这笔“品牌费”损失分40年计入结算报告，企业的损失因此不至于太明显。但美国今年开始施行的新会计标准规定每个季度都要核查“品牌价值”造成的损失，而且一旦发现损失需要立即在财务状况表中全额公布。由于公司总部已迁往纽约、实质上已成为一家美国企业，维望迪环球公司也不得不遵守美国新实行的会计审计标准，于是公司在今年3月被迫宣布：2001年前后进行的各项并购一共导致了总计137亿美元的“品牌费”损失。正是在此之后，维望迪环球公司内部的各种弊端开始逐一曝光。

在告别公司时，梅西埃曾留下这样几句话：“我已经听见并看到有人在蠢蠢欲动，也已经有顾问聚在一起商量分割公司的计划。我最大的希望是：董事会不要摧毁我们获得的这一成就。”但这一最后的希望很难实现。梅西埃的继任已经被证实是药业公司Aventis的原副总裁让一雷恩•福图（Jean-Ren é Fourtou）。在两家银行都已经拒绝提供贷款的情况下，福图很可能会选择分割公司并出售部分资产的方式解决维望迪环球公司的债务问题。分割公司的一种方案是分割美国与法国的股权，给公司原有的法一美跨国的样式划上句号。巴里•迪勒（Barry Diller）、默多克或是布朗斯曼这样的传媒圈里的老手都会对瓜分维望迪环球公司原先王冠上的这些珍珠感兴趣；而Vodafone公司也很有可能收购公司原有的电信部分。当年微软面临被分割的可能时，美国杂志上曾出现过盖茨卖鼠标垫的漫画。漫画自然都有些夸张，不过我真认识这么一个法国出租车司机，交往较深了之后他告诉我：他当年也是一个总裁，主管一家大型录像节目制作公司，公司破产前曾在法国各地设有六家分公司。

时间表

从通用水务公司（Compagine Generale des Eaux，CGE）到维望迪环球：在远程通讯和媒体方面扩展它的业务。

1853：通用水务公司第二帝国颁布法令建立。并且从它那里获得了自己的第一个特许经营权：向里昂供水。

1880：向威尼斯供水。

1882：为伊斯坦布尔供水。

1980～1996：CGE扩展了它的业务并使之多元化，同时将它在供水、废物处理、能源、运输、建筑和地产方面的运扩展到国际领域。

1983：CGE和HAVAS集团共同建立Canal＋，这是法国第一有收费电视频道。CGE拥有15%的股份。

1987：建立了SFR公司，后者在1992年开始提供GSM网络服务。现在SFR公司是法国第二大移动业务经营商。

1992：在法国推出Canal卫星（CanalSatellite）的模拟-地面版。

1998年改名为Vivendi  

1994：让-马里-梅西埃进入CGE，担任首席执行官和执行委员会的主席。

1996年，梅西埃接替Guy Dejouany 的董事会主席职务，对CFG进行强有力的重组，并且逐渐将公司业务的集中在环境和通讯方面。

1996：预计到法国远程通讯市场在1998年1月1日的开放，建立了Cegetel集团来涵盖所有的远程通讯业务。无论在固定电话（Cegetel）还是移动电话（SFR）方面，Cegetel集团现在都是法国领先的私营远程通讯运营商。

推广第一代顶置盒，并且推出Cannal卫星的数字版，这是法国的第一家数字电视。

1997：Cegetel和SNCF（法国国家铁路）建立了一个联合子公司：远程通讯发展公司（Télé com Dé veloppement），用来在全法国运营一个替代性的远程通讯骨干网。

得到Havas30%的股票。

得到NetHold公司，它是欧洲大陆商第二大的收费电视运营商。这可以看作是Canal＋成功国际化的关键一步。

在西班牙和意大利推出数字电视服务。

1998：集团改名为Vivendi。

Cegetel在非移动线路上提供语音服务。

2001年在纽约股票交易所挂牌  

Vivendi与Havas之间的合并。通过Havas得到Cendant Software（美国的娱乐和教育软件公司）和Anaya（西班牙第二大教育和多媒体出版商）。

1999：出售地产和建筑部。建立Vivendi Net，将Vivendi在互联网上的各项风险投资整合在一起。包括GetMusic，Emusic，RollingStone，Flipside，

1998-2000：在波兰、斯坎的纳维亚半岛、比利时与荷兰推出数字电视服务。

2000：沃达丰（Vodafone AirTouch）和Vivendi同意建立一个互联网和远程通讯的联盟来推进欧洲第一个多元接入门户：Vizzavi。

Vivendi Universal 获得了西班牙Xrera协会第三代移动电信标准的环球移动电信系统（UMTS）执照和摩洛哥远程通讯公司（Maroc Telecom）35%的股票。

6月：Vivendi宣布它与Canal＋和Seagram.的合并计划。股价暴跌。

7月：Vivendi Environment 在巴黎证券交易所挂牌（Vivendi保留了大部分的股权：63%）

9月：Vivendi在纽约股票交易所挂牌：标志为“V”。

12月：与Canal＋（90亿美元）以及Seagram（302亿美元）成功合并，建立Vivendi Universal。Canal Plus公司为Vivendi公司带来了遍及整个欧洲的1400万收费电视用户，而Seagram公司则给Vivendi公司带来了两家全球著名的媒体企业——环球电影公司和环球音乐集团。

2001：Vivendi得到了在线音乐服务提供商mp3.com和出版公司Houghton Mufflin。

2001年与Echostar建立战略联盟  

12月：Echostar和Vivendi Universal建立战略联盟，为顾客提供新节目和互动电视服务。VU以15亿美元得到Echostar10%的股票。103亿美元收购USA Network。Vivendi（V）的股价上升6.4%，USA Network（USAI）的股价上升5%。

2002年3月：报告显示VU在2001年净损失136万欧元（118.1万美元）。

2002年7月1日：穆迪公司将维望迪公司的长期债券评级从Baa3调低到Bal,也就是所谓的“垃圾”级。

2002年7月3日：梅西挨辞职。股票在巴黎证券市场上遭到抛售，股价暴跌15.86%，降至20.08欧元。

2002年7月3日：富图正式代替梅西埃成为VU新的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股票继续下跌22%，到13.90欧元。

2002年7月5日：股价上升19%到17.01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