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面的相声说过来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王晓峰)
拜师(陶子 摄)
台湾只有两个相声演员
冯翊刚介绍说,台湾相声发展主要经历了两个阶段,一是60年代中期,当时有两位相声演员魏龙豪和吴兆南,他们把当年在北京西单“启明茶社”听到的相声重新整编,通过广播让更多台湾人听到了传统相声。冯翊刚说:“在80年代中期以前,台湾人只听过相声,没有看过相声。‘相声’二字,‘相’是看,‘声’是听,它是舞台表演艺术,但因为它在广播媒体的发展,使它被误认为成纯说话的语言艺术。”二就是80年代中期,赖声川做了第一个相声剧《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刺激并提醒观众:相声是要看的。
相声瓦舍成了“热门金曲”
冯、宋二人自幼喜欢相声,可以说是听魏龙豪和吴兆南的相声长大的。当时台湾还在戒严,内地相声传不过去,只有魏、吴的59段相声来来回回说了20年。冯、宋说,进大学之后,可以听到内地的相声,于是开始表演一些传统相声段子,“相声瓦舍”就是这时候建立的。冯翊刚说:“我们把魏、吴的广播土壤和赖声川的剧场风格都抓在自己的手上,这两种特点我们都存在。”
台湾有多少人听相声?冯翊刚告诉记者,他们的“相声瓦舍”光盘在唱片歌曲排行榜上最高名次是第6位,排在前5位的是孙燕姿、萧亚轩、王菲等这样的歌星。“这说明‘相声瓦舍’在台湾就是一种流行。”
从相声到相声剧
内地观众第一次看到赖声川的相声剧《千禧夜,我们说相声》时,觉得非常新鲜。那么,相声在台湾是怎么演变成相声剧的呢?冯翊刚解释道:“我们的相声看上去像传统相声,但不是传统相声的内容,只有传统外貌,而赖声川绝对不要像传统相声。至于台湾与内地相声为什么在画面、视觉上不同,这不是故意不同,而是逐渐形成的。台湾是个毫无法纪的地方,任何言论都不会存在意识形态质疑,相声或任何艺术当它想反映这个社会形态,就会反映出来。”
而冯翊刚指出的更重要一点,也是目前内地比较困惑的,就是台湾有一个健全的消费型剧场,“在台湾存在着消费型剧场艺术,而我在北京找不到。我要看京剧,只能碰巧长安大戏院有;我要看话剧,只能碰巧人艺有话剧演出。‘相声瓦舍’就是这种消费型剧场艺术之一,我们把它定为市民、观众的选择之一。我们可以把演出制作成商品,在没有演出时,观众可以到唱片行购买。”
这种剧场艺术最终导致相声变成了相声剧。“我们把相声当成戏来表演,戏要有一个完整结构、完整的艺术表现,一个晚上的一个完整艺术表现叫一个作品。”
我们还要说300段相声
在台湾,听相声的年轻人特别多,冯翊刚说:“台上演员什么年龄,台下观众的平均年龄就和台上差不多。内地相声演员出现青黄不接,观众也就会青黄不接,如果你年轻演员演得非常好,你看年轻观众去不去看。”宋少卿说:“上次我们来这里和师父参加一个《朋友》的聊天节目,常老师问观众,你们所熟悉的火的、大腕相声演员都是多大岁数?都50岁以上了。”冯翊刚也感叹说:“就今天的这个场合,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相声演员几乎没有。”
冯、宋二人一直对能有机会了解相声的传统感到非常兴奋,“我们被相声艺术容纳了,但我们一直在外面,现在我们进来了。允许我们加入到这个传统里,这是一个人生的起点,我希望两岸相声能够容纳在一起”。谈到拜师后将来会有哪些计划,冯翊刚说:“我们欠缺的不是舞台技巧,而是历史,这对我们是段空白。在未来,我们要做些研究,多从传统相声中寻找一些能量。我们要对三百多段传统相声作出诠释、演出,所以我们需要常老师这样的前辈做艺术指导。”
冯翊刚着重强调了“启明茶社”,魏龙豪和吴兆南年轻时在“启明茶社”听相声,并把相声带到了台湾,冯翊刚、宋少卿年轻时听魏龙豪和吴兆南的相声。而常宝华年轻时在“启明茶社”说了10年相声,如今冯、宋二人又拜常宝华为师,历史就这样转了一个圈。
常宝华:电视害了相声
常宝华是常派相声的代表人物,他9岁登台,代表作有《昨天》、《水兵破迷信》、《帽子工厂》和《四人帮办报》等。趁这次收徒之际,记者请他谈谈目前相声的问题。谈到今天相声的现状时,这位今年已74岁的相声界前辈流露出很多无奈和忧虑。
谈到赖声川的相声剧进京占领小剧场,并受到观众的欢迎,常先生说:“赖声川说过一句话:‘相声是剧场的艺术。’我认为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我们的相声为什么不能回到剧场?现在北京前门有个广德楼,能坐两百多人。有相声专场时,坐不满,原因是演员、作品都跟不上。现在好作品很少,观众花钱买票,是看演员;而演员的出场费高,剧场不能赚钱,也就演不下去了 ”
没有剧场作依托,演员只能往电视里挤,电视是一个让人迅速扬名立万的媒体。演员名气大了,剧场就更养不起。常先生说:“现在的电视害了相声,有些导演根本不懂相声,上来就规定这一段不能超过8分钟,要求一张嘴就逗观众乐。相声不可能一张嘴就让观众乐,它有它的表现方式,要铺平、垫稳,和其他戏剧表演艺术一样,有它完整的结构和段落。而他们全不顾这些,这是对艺术的不尊重。即便这样,相声演员都往电视里挤,这给观众一个误导,好像只要在电视里看多了就算个腕儿了。”
常先生还谈到电视有害于相声的另一个问题,“现在广播电视媒体禁忌比较多,我曾经写过一个作品叫《‘爱’字病》,讽刺了某些干部,一直没有电视台敢录这个节目。几年前我还写过一个讽刺贪污腐败的作品,在录制节目前一刻,还是被导演拿掉了,说‘没把握’。宣传部门从来没有说过相声不允许讽刺,但很多创作者都有意回避讽刺,为什么?因为这样的作品成活率高。我喜欢写讽刺作品,因为相声本身就是针砭时弊的武器,但现在有些电视台在这方面做得比较过,他们不应该把讽刺作品全部否定。纯娱乐的相声应该有,但都去说这种相声,根儿低了,失去了相声的战斗作用了。”
常先生告诉记者,他当年在启明茶社说了10年相声,这个茶社里走出了近70位相声演员,这些演员的基本功扎实,因为都是面对观众一天天练出来的。而今天的相声演员靠电视却基本功都不扎实,“现在这些人能说上10个段子就不错了,而老一辈相声演员都能说上200个段子。现在的相声没有深度、厚度、滋味,成白开水了。一些无思想、无主题、耍贫嘴、出洋相、洒狗血的东西都上台了。有些段子是糟粕,都不能说了,居然也有电视台敢播出来。我们常说:观众是我的衣食父母,因此,什么也瞒不了观众。我们还考虑给后代留下点什么,但现在的第八代、第九代相声演员没有顾忌,完全是索取,给钱就演。他们不就是会那么两段儿么,抱着它啃吧,这儿演完那儿演,谁给钱多就到哪儿演,甚至还有些人去演堂会,连人格都不要了。相声原来叫‘玩意儿’,现在步入艺术殿堂了,就应该珍惜它,应该有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