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专稿:巴黎的春节

作者:王星

(文 / 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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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丁·拉克鲁瓦的“中式”服装(Gamma/Imagine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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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里昂的华人庆祝新年(法新/AFP)

巴黎真说不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城市。走在巴黎大街上,你可以看到各种肤色、各种发色、各种头发弯曲程度的行人。自两次世界大战以来,几次移民高潮已经使法国国内的外国移民人数超过420万,其中华人数量超过30万。在这种环境里,一起凑热闹过个中国节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更何况法国人一向喜欢过节。不过,今年巴黎人过中国春节的热情真有点空前。春节前后,巴黎报摊上摆出了《巴黎竞赛》杂志的“中国专刊”。以“欢度中国春节”为题进行促销的商家也比比皆是:电视商场里在一本正经地推销“功能神奇”的中式大铁锅,售价合200多人民币一个;BHV商场的图书部特别安排了“中国春节”柜台,卖《大红灯笼高高挂》之类小说;巴黎的著名连锁餐厅Flunch的门口挂出了“欢庆中国春节”的招牌,店内除特别准备的中式饭菜外还在餐厅的四壁装饰了花花绿绿的中国灯笼,柜台上也贴了红色的“恭喜发财”字样。所有商家中“玩”得最高级的还应该是巴黎著名的高档商场LeBonMarche推出的中式上衣设计展。此次展览由法国时装界知名人士米歇尔·克兰倡议举办,在以“中国红”为主色调的展厅里陈列了由包括让·保尔·戈蒂埃、克里斯丁·拉克鲁瓦在内的30多位服装设计师根据他们心目中的中国文化设计的“中式”服装。

华人自己的活动当然更少不了。《欧洲日报》算得上是巴黎最主要的华人报纸,在春节前后当然少不了套红加彩地大张旗鼓庆贺一番。这段时间占据了头版新闻位置的几乎都是有关巴黎各区如何欢度中国春节的报道。巴黎第三区一年一度的春节彩妆游行还将今年的出发地点由以往华人聚居区狭窄的街巷改为巴黎市政府门前的广场,目的是把华人的节日欢乐送到当地居民门前。所有这些活动中最让巴黎华人觉得风光的自然是在总统府爱丽舍宫开的那一场。2月13日下午,法国总统希拉克邀请约150名旅法华裔人士到爱丽舍宫作客,共同庆祝春节。希拉克还专门在会上发表讲话说:“你们通过辛勤的劳动、执著的人生态度,更以你们的团结互助精神在屈指可数的时间里在我们的国家找到了各自位置。你们为当地社会带来了特有的才华和热情。法国社会之所以充满活力,华裔贡献良多。”

巴黎的第一个华人聚居区据考证在如今巴黎12区的里昂火车站附近。里昂火车站位于塞纳河左岸,距离巴士底广场100米左右。车站附近的夏隆街(Ruechalon)一带过去是一片低矮楼房,属贫民居住区,有很多黑人与阿拉伯人住在这里。由于这里邻近火车站,房租低廉,交通方便,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就有部分没有返国的中国劳工定居在此,后来又有人陆续迁入。最早的中国移民以浙江青田人居多,青田石雕在当年的巴拿马世界博览会上得奖后身价直线上升,青田人因此纷纷出国卖石头谋生。在青田带动下,邻近的温州市瑞安、永嘉、文成等县的居民也相继前往欧洲贩卖青田石雕制品。日久天长,这里就逐渐形成了巴黎第一个华人聚居区。

在外国移民看来,法国是欧洲的门户,同时也是中转站。当时出国谋生的华人大多是先到马赛,然后通过同乡、朋友、亲戚的关系转到巴黎里昂火车站旁边的“唐人街”立足谋生,另有一部分人遇到合适机会后会再迁往欧洲其他国家。邹韬奋在《萍踪寄语》中就曾经这样介绍巴黎华人聚居区的青田华侨:“巴黎里昂火车站附近便是他们丛集之地。他们往往合租一个大房间,中间摆一张小桌子,其余地方铺着地铺。穷苦和龌龊往往结下不解之缘。这班苦人儿生活低下,衣服褴褛是不足怪的。”

这个华人聚居区现在已经不存在。曾经定居此地的大多数华人现在已经迁到巴黎三区附近,形成新的华人聚居区。与这些历史相比,如今巴黎华人更喜欢谈论定居巴黎的所谓“新生代”华人。这些当年华人的后裔已经进入巴黎主流社会,成为律师、医生、电脑工程师、市场经理、房地产经济人、博士及各炙手可热的法国高等学校毕业生。他们父辈经营的餐饮业如今已很少再在他们视野之内。由于他们都是通过刻苦读书而成功,在工作中也较为勤恳,所以比较容易获得雇主的信任而升迁。成功的“新生代”对媒体都保持低调,对荣誉也有与其父辈迥异的看法,但他们似乎并不排斥东方式的集体主义,他们之中许多人也很热心参与华人侨团活动。

尽管有这么多穿西装的华人,并不影响LeBonMarche商场的中式服装设计展在招贴画上仍然使用一个身着“大红灯笼”式服装的模特。事实上,不管现在怎么凑中国春节的热闹,法国人心目中的东方形象仍然停留在几个世纪以前。他们认为标准的东方美女形象既不是舒淇也不是张曼玉,而是在最新这期《巴黎竞赛中国专刊》上咧着嘴大笑的模特吕燕。我认识一个已经在巴黎居住多年、对时装界情况颇有些了解的中国人,他的看法是:吕燕的形象更接近印支半岛的东方民族,而印支半岛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法国人对曾经是自己后院的东西总容易有些亲切感与认同。我还曾经在这里看到过一套以中国为背景的法国连环画,名字叫《中国红》;也许是巧合,画中女主角的相貌就颇像吕燕。这套连环画的故事其实改放到非洲或南美洲也都可以,说是“中国”无非是使用了几条龙、几个京剧脸谱和女主角嘴里经常莫名其妙地蹦出来的几个中国字“请给我男袜”,封底的“中国红”几个汉字甚至还印反了。

庆祝春节的那个星期里我参加了一个又是以“春之声”命名的中国音乐会。这场档次颇高的音乐会自然是以传播中国文化为宗旨,有小提琴、钢琴以及美声这些属于西洋音乐范畴但由中国人表演的节目,压轴的还是各种民乐。观看音乐会的有不少来自巴黎高层人物。大家都很有礼貌,鼓掌时间也掌握得恰如其分,甚至在民乐结束时也是如此。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熟悉了这些曲目,因为毕竟只是《二泉映月》、《春江花月夜》、《步步高》之类。我不知道这些巴黎人在听这些乐曲时是否会想到南朝风月什么的。在北京20多年的生活倒是让我听到《春江花月夜》就下意识地想到仿膳,听到《步步高》就想到潮粤海鲜;再想想音乐会结束后的招待会,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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