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的另一面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艾丁宝)
《帝国斜阳》[英]布赖恩·拉平 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4月第一版
《沉默的另一面》[印度]布塔利亚·乌瓦什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10月第一版
在世界的热点地区——印度与巴基斯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都有过英国人的印记。他们离开之后,那里依旧没有太平。现在的种种争端能够从历史中找到根源,却无助于解决矛盾。
《帝国斜阳》纪录了大英帝国的旗帜从各殖民地下落的情景,讲述了英国人为什么到那里去又是怎样离开那里的。该书作者布赖恩·拉平是英国著名记者,曾先后为《卫报》、《金融时报》工作,还为电视台拍过电视片集。《帝国斜阳》是连体产物,既是一部电视片的题目,也是一本书的题目。作者说,电视是要讲故事,需要逸闻趣事和生动的讲述,而为了做电视采访而得到的资料就放到书里了。
作者说:“写作本书,制作与此有关的电视系列片集的动机是不想错过机会,许多在帝国之舟沉没时,在船上负有重要责任的人正在默默无闻地过着退休生活。拍摄他们,记录他们对事件截然不同的看法,看来是一件值得一做的搜集历史见证的工作,而他们那些事件又都是以降下英国国旗为告终的。”
《帝国斜阳》一书将印度与巴基斯坦放在第一章讲述,当然,对历史学家来说,这一章节和整本书一样,未必提供了什么新鲜的观点或史实,但100页的篇幅恰恰构成了一个不算太短,也不是太长的介绍。在这个介绍里,印巴分治所占比例为1/4,蒙巴顿、真纳、甘地这样的人物自然会出场,就像其他正经的历史一样,草民的经历只是点缀。
但另一本书不是这样,印度记者布塔利亚·乌瓦什写作的《沉默的另一面》在序言中就明确地说,尽量不提那些大人物,而只是记录小人物的故事。布塔利亚·乌瓦什说,促成她研究印巴分治的是两个国家一直以来的紧张状况,这种紧张是从1947年的分治就开始的,尽管有政治家做过种种和解的努力,但印巴分治的故事并不像历史中记载的那样简单,它更多的是存活在那些经历分治的人们的记忆与叙述中。
布塔利亚·乌瓦什的故事就从自己讲起,乌瓦什一家原来住在巴基斯坦一方,分治之后,她的母亲到印度,而她的舅舅留在巴基斯坦那边。多年之后,布塔利亚·乌瓦什到巴基斯坦见到了她的舅舅。这个老人说,他当初改信伊斯兰教留在巴方就是为了老家的房子,但真正留下来之后,他觉得这房子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充满了愤怒。
布塔利亚·乌瓦什采访了70多位当事人,当然,印巴分治导致1200万人逃亡、100万人死亡、超过10万名妇女被强奸。她采访的故事无法构成历史的全貌,然而,她的这本书却足以提出疑问——为什么在印度和巴基斯坦,没有任何官方的纪念物或博物馆来记录这段历史?人们怎样看待自己的兽行——强奸别的信仰的妇女,也强奸自己种族的妇女?布塔利亚·乌瓦什并没有掩盖她作为一个女性作者所容易暴露出来的感情用事,在她转述别人故事的时候总忍不住站出来发表一通议论,谈一谈她自己的感受,并把历史上的背景描述一番。
“对往事的某些特殊探讨的根源在于对当前局势的忧虑。是当前的局势,我们在这局势中的参与,以及我们希望如何构设这一局势以获得一个理想的未来。是这一切导致我们回顾和重新审视过去。”作者说,“这种观点对那些专门研究历史的人来说并不新鲜,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同小可。”她说,撰写历史就是一种“消除遗忘和培养记忆”的技巧,她说:“正因为我希望看到在一个社会里妇女、儿童、低等公民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所以我才去探讨他们过去的历史,我才试图重现我所定义的他们的声音。”“在这么做的时候,我发现女性撰写历史的方法极为有效,因为这使你能倾听许多从未被人听到的声音——沉默,并且用心去理解它研究它。”
在此书中译本序言中,作者布塔利亚·乌瓦什说,分享这段印巴历史可以让我们看到,同样的错误是如何发生了又再发生,在全球各地、在不同国家不同状况下发生——我们也许可以开始学习不去重复如分治事件般的野蛮和残暴。香港的刘健芝撰写的《沉默·家国历史·女人》被放到中译本序言之后,文中说:“用以反抗殖民者的诉诸宗教传统、抽象女人身体、抹杀内部分歧的民族主义,同时也播下了自我相残的种子。”
这个历史题目也许太大了,让50年前受过侵害的妇女站出来说话够了吗?阅读这本书,我们未必满足于血淋淋的残酷故事,而是想,我们能够直面自己的历史吗?大多数人的沉默是一片怎样陌生的领域?同样的残暴与非理性,是不是只要我们不去说,不去纪念,那就永远的被遗忘了,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