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环保问题

（文 / 王星）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星球正变得一团糟”——当《时代》周刊去年以这样的标题推出一组与环保有关的文章时，以下这些事情的确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海洋被污染，森林资源临近枯竭，生物物种正在以空前的速度灭绝，雨水变酸，臭氧层逐渐消失，河水充满了毒素，死鱼漂在水面。按照美国前副总统戈尔在他的著作《平衡中的地球(Earth in the Balance)》里的说法：“现代工业文明正在粗暴冲撞着我们星球的生态系统。我们继承了一个伊甸园，却留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日渐枯竭的垃圾堆。”

然而，最近正获得越来越多的支持者的一种新观点是：人们过去的想法都错了，事实上一切正在朝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河流、海洋、雨水与大气都在变得越来越干净，世界森林的总面积没有减少，灭绝的物种的数量比我们原先预想的要少，而且不少濒危物种已经重获新生。这些观点几乎可以推翻人们以前对环保的所有信念。首先提出这些观点的是一本书，名叫《持怀疑论的环境论者(T he Skeptical Environmentalist》。

此书作者是丹麦阿胡斯大学的统计学教授比约恩·伦伯格(Bjorn Lomborg)。伦伯格本人也曾经是“绿色和平”组织的成员。当此书首次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出版时，曾激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抗议声，并且从根本上改变了欧美国家有关环保争论的性质。在传统的环保主义者看来，此书是目前日益高涨的反对绿色组织思潮的一部分，而且很可能是危险性最大的一个。此前有关环境保护的批评大多来自对环保抱有敌意的右翼组织，如今的攻击却越来越多来自像伦伯格这样的左翼环保主义者。左翼环保主义者典型的指控是：尽管地球环境正在逐步改善，而且欧美各种环保组织每年的收入也已经达到上亿美元，但他们仍在用散布各种耸人听闻数字的方法继续攫取各方捐款。

《持怀疑论的环境论者》的英文版将于今年秋天由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伦伯格在书中并没有否认全球变暖这一目前地球环境可能面对的最大威胁，但他用大量官方数据质疑了几乎其他所有环保主义者的假设。欧洲环境署(European Environment Agency)不久前发布的年度报告甚至进一步证实了伦伯格的许多论点：报告中的很多数据的确显示地球上许多事情正在逐步好转。

1997年时，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World Wildlife Fund)的主席克劳德·马丁(Claude Martin)曾经发出绝望的恳求：“我恳求世界各国领导人允诺拯救他们现有的森林。世界森林资源正处在临近灭亡的关头。”世界观察学院(The World—Watch Institute)也在几乎同一时候宣布：“砍伐森林的行为已经在过去30年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然而，伦伯格的观点是：自从农业活动在地球上诞生以来，地球损失了20%的森林覆盖，但这种消耗在最近十年里已经几乎接近停顿。根据联合国提供的数据，地球上的森林面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基本保持在稳定的状态，占地球整个土地面积的30%。生长在美国、英国与加拿大等发达国家或地区的温带森林在过去40年里实际上面积已经有所扩大；生长在一些发展中国家或地区的热带森林的确有被砍伐与被烧毁的情况，但这种消耗速度也已经降到较低的水平。最后，尽管到处都可以听到有关亚马孙雨林即将消亡的悲切的警告，这片森林的面积目前实际上只减少了15%左右。伦伯格由此得出结论：“从根本上讲，我们的森林资源并没有受到威胁。”

生物物种的情况也是如此。社会运动家诺尔曼·迈耶斯(Norman Myers)在他1979年的著作《下沉的方舟(The Sinking Ark)》中曾预言：每年将有40000个物种濒临灭绝。另一些人的预言还曾经把这一数字上升到25万，同时还有人预言：50年之后地球上的所有物种将有50%灭绝。伦伯格提供的数字是：近年各种研究只证实地球上每年有0.08%的物种灭绝。负责发布某一物种绝灭的官方消息的世界自然资源保护联盟(IUCN)最近承认：“实际的物种灭绝率依然很低。”

使物种灭绝率保持低水平的是成功的保护工作。鲸类已经远离了灭种的威胁，大象也被从濒危名单中除去，因为它们的数量已经足够多了；秃鹰的情况也是如此。在发达国家与地区，动物栖居保护地的数量之多是空前的。以欧洲为例：官方认可的保护地数目已经从20年前的几个上升到目前的2000个。最有影响力的转变还是大多数主要污染源的清除。清洁燃料的使用与对排放物的严格控制，使伦敦目前的二氧化硫排放量已经降低到了16世纪的水平；无铅汽油的使用也将美国空气中的铅浓度下降了97%。类似情况几乎都发生在包括煤烟、臭氧、氧化亚氮与一氧化碳在内的主要污染物上。按照伦伯格的说法：“空气污染不是一个正在越变越糟的新问题，而是一个正在越变越好的老问题。目前的伦敦就远比它在中世纪时干净得多。”除此以外，海洋也正在变干净。根据欧洲环境署的数据，在过去10年里，欧洲沿海海水中的镉、汞、杀虫剂的含量下降了大约80%。

许多环境恐慌并没有如同人们预言的那样发生。1980年时曾有人预言：我们只有30年的石油贮存量可用。20年以后，我们知道石油至少还可以再用上40年——勘探技术的发展使可开采的石油矿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量。80年代的另一著名预言是：酸雨将毀灭整个欧洲的森林。10年以后这种恐惧自行烟消云散了：研究证实酸雨很少对树木的生长产生影响。不过，酸雨倒的确影响湖泊里的生物。于是，可能导致酸雨的气体排放受到控制。联合国在1997年正式宣布：“80年代有关‘空气污染将导致欧洲森林大面积死亡’的预言没有成为现实。”

伦伯格的结论是：“人类的领域事实上在每一个可以用数据度量的区域都有所改善。”英国经济事务学院(Institute of Economic Affairs)最近的研究也证实了伦伯格的结论。这份研究在探讨了几种最主要的污染源的现况后总结道：“与公众盛行的观点相左，对人类健康的维护与环境保护并不相悖。”

一些环保组织抗辩说，这些改善中有很多正是他们的抗争的结果。“绿色和平”组织英国分部的执行总裁史蒂芬·丁代尔(Stephen Tindale)就曾经表示：“酸雨与臭氧是很重要的例证。情况没有变得像预想的那么糟糕是因为人们行为改变了的缘故。臭氧层开始恢复，因为影响臭氧层的因素在逐渐减少。这是环保运动的胜利。”

地球的环境正在逐步改善  

另一方面，以“地球之友”(Friends of the Earth)英国分会的会长查尔斯·塞克瑞特(Charles Secrett)为代表的环保主义者坚持认为地球的环境仍在面临新的威胁：“更明显也更简单的环境危机已经大部分被克服，但我们不过是将气味难闻的污染物换成了你不容易看见、可能在较长一段时间里才会产生影响的污染物。”

然而，这种转变也面临着质疑。帕特里克·摩尔(Patrick Moore)是“绿色和平”组织的创建者之一，后来因为该组织日益偏激的攻击方法而离开。摩尔的看法是：“起初环保运动有理由声称世界末日已经临近，但大多数确实严重的环境问题现在已经得到解决。如今环保运动面临的与当年同样艰巨的问题是，如何创造出一个阴惨的末日审判脚本。”

多数环保主义者承认目前存在重点转移的问题。转移的角度之一是从实际发生的问题转向可能发生的问题，例如转基因食品。丁代尔相信：“让人们对可能产生严重后果的冒险提高警惕不算耸人听闻。”

当摩尔一派的评论家宣称环保组织靠夸大其辞的做法牟取利益时，塞克瑞特等环保主义者强调：“只有很少数的环保组织是以贩卖世界末日论为生的。我们所说的都有科学依据。”无论孰是孰非，对于发展中国家与地区来说，其实更值得看重的还是伦伯格的警告：“这些环保主义者的论调使我们害怕，他们完全有可能让我们把现有的资源与精力集中用于解决一些不存在的问题上，反而忽略了一些真正存在的、更为迫切的非环保问题，例如非洲的饥荒。”(图片均为本刊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