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塔利班的疑问

（文 / 娜斯）

尽管现在我们受的教育是要尊重其他文化，我对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还是不大能接受。说出此话，我感觉自己有些反动，所幸这篇文章似乎没有被本·拉登看到的可能，不用担心是否会被穆斯林来个追杀什么的，像那位写《撒旦诗篇》的拉什迪。否则我为性命绝对放弃对此话题的讨论。我对塔利班倒没有什么妖魔化的目的，比如我对他们不交出本·拉登给美国人的问题就跟美国人的想法不一样。美国人认为他们是支持恐怖分子或者本身就是恐怖分子，我读了一些文章之后的感觉是阿富汗人很好客，本·拉登是他们的客人，而且是帮他们打退苏联，给塔利班钱，帮塔利班上台的人，所以他们很难背叛他。美国人想的是包庇窝藏通缉犯，塔利班想的可能是不能背信弃义，有难同当之类的，在另一种语境下都被定义为美好的品德。美国那个系列爆炸犯卡辛斯基的弟弟把他的杀人犯哥哥主动举报了(主要是如果不举报其哥哥可能还要接着四处寄炸弹邮包)，这在美国是守法，在中国古代是大义灭亲，在阿富汗就不知是好是坏了。

我对塔利班的反感是他们对妇女的态度我受不了。不能抛头露面(出来都披着大面巾)，不能受教育，不能工作。我记得中国以前好像也有这风俗，我很庆幸我们的历史进程中没冒出个政权要坚决回复到女人不能抛头露面的时代。阿富汗现在有个女权地下组织，主要以巴基斯坦为基地，在阿富汗搞地下活动，在巴基斯坦也得小心，因为那里也有极端分子不容她们。她们有个网站叫rawa.org。这个组织一直在呼吁世人关注阿富汗妇女的情况，早在阿富汗现在成为世界视线中心之前，那时美国政府却不理会。这个女权组织争取的不过是女孩也要能受教育，能工作之类。以前西方的女人也不能读大学的，犹太教也禁止女人读书，中国也不是没有过这传统。

如果这个算是人家的文化传统，管不着的话，那在全世界的反对声中，把一个大佛像给炸掉，还说不过是炸一块石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我不是佛教徒，但我一点也想不清楚塔利班为什么非炸这佛像不可。如果说他们跟苏联人和美国人过不去，佛教徒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呀？在印度有印度教和穆斯林的冲突，我还没听说佛教徒跟穆斯林有什么冲突的。谁知道有佛教徒侵略过阿富汗吗？还是苏联入侵时给他们提供过武器？那应该是美国人干的事？

而且，阿富汗还没给炸够吗？还是缺这块地种粮食？

我只能得出结论：这个塔利班的确是个宗教极端分子，太不宽容。除了伊斯兰教之外一切都是异端，不但如此，伊斯兰还得是他们那个教派才是真理。伊朗人跟他们不是一个教派，所以塔利班和本·拉登也不能容忍伊朗人，闹得现在伊朗跟美国都有了做朋友的一点基础。不过，据说塔利班最恨的是无神论者，这使我以前想去阿富汗观光的想法不大敢实行，虽然我对宗教非常有兴趣。

世界上的现代国家基本都是政教分离了，这可说是启蒙运动和现代文明的一个结果。在西方，欧洲中世纪教会的那种势力早已一去不复返，虽然每个国家都沿袭历史传统可以分成是属于天主教国家、东正教国家、新教国家，但其教会完全起精神领袖的作用，没有任何政治权力了。在美国，清教徒建国，所以一般认为美国是清教徒国家，但没人强迫你信什么教或不信什么教。虽然你见过最多的还是新教和天主教堂，但东正教，伊斯兰教，佛教，摩门教，犹太教的教堂或庙宇都有很多，其中犹太教和穆斯林教应该是仅次子新教和天主教的两大教，穆斯林教的教徒中有阿拉伯人、中南亚移民和一些接受穆斯林信仰的黑人。伊斯兰国家有宗教狂热分子，美国也有美国的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这些人里也有恐怖分子，最常做的恐怖活动就是去刺杀做流产的医生，因为他们认为胚胎已是生命，做流产就是杀人。

一般认为，共和党更保守，他们更偏于基督教，而民主党倾向多元，产生过美国第一任天主教背景的总统肯尼迪，去年则提名犹太教的为副总统候选人。最保守的基督教一般支持共和党，但随着历史社会发展共和党也努力改变形象拉拢少数民族，跟极右宗教势力也得保持一定距离。如布什竞选时到一所南方大学讲演，此大学就是一极端保守教会学校，引起社会各界大哗，布什的竞选班子花了好大的功夫费尽唇舌解释布什事先不了解情况之类。总之，美国的基督教保守势力还存在，而且主流宗教(以人数而言)肯定还是基督教，但极端主义分子是少数，而且受多数人唾弃。

当然，这不意味者宗教生活在美国不存在或不重要。一个伊朗朋友说，伊朗反美国的时候，就把美国当成一个只有可口可乐、迪斯尼的国家，伊朗人到美国，很吃惊美国教堂这么多。美国人因为祖先是受宗教迫害来到美国，所以特别强调宗教自由，强调到一根筋的地步。你跑到美国来说在原国受宗教迫害，只要说得你真知道点某教教义，又把受迫害说得有模有样，就可能获得居留证，我就帮几位同胞做过翻译，容易到好笑程度，因为这些“信徒”的宗教知识实在可怜。

中东和南亚来的穆斯林，还保留他们的传统，女的包头巾，男的缠头巾，服装已是西式的，也还在头上保留那一个“穆斯林”的标志。

美国黑人中有不少穆斯林信徒，一是从非洲带来，另一是像拳王阿里这样后来加入的。美国白人如果信什么他们传统以外的宗教则更多是佛教。我觉得东方人对美国人有什么影响就应该传授给他们一些佛教的东西。像六十年代反战一代就是从印度那里学来一些东西。

回到塔利班。塔利班是神学士的意思，他们本是研究伊斯兰的学者学生，进攻首都时，其领袖奥马尔高举着一袭据说是穆罕穆德穿过的袍子，一呼百应，一举攻下喀布尔。像一个辉煌的中世纪故事。而对美国人最大的讽刺则是，他们一直视共产主义为最可怕敌人，去帮这些宗教分子抵制苏联，现在方发现，由此酝酿了恐怖分子的根据地(圣地？)。这甚至让一个美国官员怀念起“冷战好时光”来了。冷战时美苏两超级大国虽然敌意甚深，深怕对方扩张危害自身制度，但游戏规则基本一样，最后说不、打就不打了，虽然各自还有点戒心。

一方面，美国人应该学会了解世界的复杂性，另一方面，塔利班这种极端宗教政权你怎么支持它在现代世界也难生存下去。一个埃及作家说，不幸的是，历史是残酷的，这件事要把美国拉回一步，但我们也要前进一步。这话一个埃及作家可以说，如果是一个美国作家说，当然是绝对要被骂得狗血喷头。

其实这不是伊斯兰和基督教文明的冲突，而是原教旨主义与现代文明的冲突。在现代文明发展过程中，每种文化其实都经历或面临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如何协调的问题。在基督教文明中也有抵制现代文明观念的原教旨主义，只不过现在势力已经不大了而已，但闹出的乱子也不少了。

中国有儒家，从五四到共产主义运动到今天，我们仍在寻找调和之道。不同的是，我们不用关心男人是否要留辫子抑或女人是否应读书的问题了。而全世界的有识之士，都在思考现代文明本身的问题。它自启蒙运动之后就破堤而出势不可挡，巨大的光明，也有巨大的破坏力。但无论是在哪个环境，都不能只指责他人，而没有对自己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