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报道:美术馆的后现代生意经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菲必)
美国摄影家杜安·麦克斯对操纵全球摄影走向的纽约现代美术馆(MoMA)如此批评:“MoMA平凡无奇的展示,对摄影是有破坏性的,因为它把最荒唐、多余的影像提升至艺术的最高地位。我最恨摄影是架构在‘报道记录’或‘艺术’上,这是摄影政治,我不明白MoMA在想些什么,以他们的力量,可以造就或毁灭一个人。他们不去关注有哪些事发生了,只一味展示自己的观点、自己的偏见……”
麦克斯早已被肯定为当代最重要的新锐摄影家之一,但他那口无遮拦的批评并不是人人都能听得进去。纽约现代美术馆依旧我行我素:得意洋洋又卓有成效地不断推出摄影个展,并且成功地将那些照片卖掉。
《无题》辛蒂·舍曼(1981)
目前纽约现代美术馆正在举办辛蒂·舍曼(Cindy Sherman)回顾展,这位摄影家所有拍摄的对象都是同一张面孔——她自己。安迪·沃霍尔曾挖苦长相都像50年代女明星的辛蒂·舍曼说:“她好得足足可以当一个真正的演员。”但那些舍曼把自己打扮成50年代的明星、家庭主妇、深闺怨妇、职业妇女、搭便车女孩、街头流莺的自拍照卖得不错:400张高水准的翻版照片以每张3000美元的价格售出。至于那些20世纪早期大师拍摄的作品,MoMA则估价在15万~30万美元左右。
随着频频推出时尚展览、大众流行文化展,前所未有地注重其商业性,今天的艺术机构令人惊异地越来越像是揽生意的公司了。
最近在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的阿玛尼回顾展以及在纽约布鲁克林美术馆的《星球大战》展出,纽约大学灰色艺廊的“资生堂与美容业面对面”,让评论家悲悼艺术机构低俗的趋势化:它们乐于举办时尚展,工业设计展、人工制品展、交际味儿极浓的所谓艺术家盛会、甚至流行音乐庆典,留给正经艺术的时间则短得如同临终前的回光返照。至于美术馆的工作人员,《纽约时报》的专栏作者洛贝塔·史密斯尖刻地说,他们越来越多地举办像“高级专卖店”和“社交盛会”的展览,“显然是出于经济上的安全欲望、拓展疯狂流行领域和相应的社会意义”。
这些动机也许只能解释部分美术馆的举动,但事实是有更大的内在因素促使艺术机构的转变,即艺术机构正逐渐迎来后现代新文化的形成。他们选择在神圣的艺术大厅里举办不无亵渎意味的展览:像重型摩托机车、派对上的奇装异服等等。艺术机构不仅仅充当大众与艺术家之间的皮条客,一味地迎合大众,而且也开始扮演强有力的艺术家角色。
洛杉矶当代美术馆(Los Angeles'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MoCA)的雄心勃勃在他们的新广告中表现得非常热闹。在洛杉矶近郊散乱着大量模仿美术馆风格的路牌、告示牌,看起来仿佛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随即这些脸开始变化,我们看见三条高速公路的交叉点汇聚到画着匹萨饼的告示牌,屏幕上出现:2001;汽车以和谐平稳的速度驾驶,屏幕出现:2001;驾驶车的人们,2001。随之出现的还有许多东西:金属制品,柴油机,人群等等,都伴随着2001的字样。广告用一句时髦的话结束:“由MoCA 提供。”
辛蒂·舍曼(1978)
如果你登录到洛杉矶当代美术馆的网站,还是这句标签式的话在迎接你。
广告鼓励人们用一种新的眼光看待他们自己周围的一切,但广告并不是简单地暗示如果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的观察方式,那么艺术就是我们周围的一切,相反,广告的意思是,我们被转换了的美妙新视觉都是一个艺术机构的产品,“由MoCA提供”。
法国人安德烈·布里尼克曾经说后现代艺术将崛起在街头与艺术博物馆之间,洛杉矶当代美术馆的广告则表明后现代艺术就是用艺术的眼光对街头文化的那一瞥。
洛杉矶当代美术馆的广告宣传了自己,同时也使坚持艺术正统论的人们愠怒不已。艺术机构以商业手段推销自己是自取其辱,更加速了它的跌价。不论是从艺术概念还是从广告学上说,MoCA的广告其实都是难以名状的魔咒。但MoCA广告中最有启迪的一点是:如今商业策略与艺术策略之间的界限真是越来越模糊了。
90年代开始出现富于创造力的后现代艺术家们,他们不全是传统艺术家,还有许多是dot.行业的人们。网络也正参与到后现代艺术中,搅起一场摇滚演唱会——7月13日在纽约举办了全球Flash作品大赛。与网络的变幻不定的合并产生了一种令人晕眩的前景,即这种后现代艺术既是创造性的,也是不稳定的。就像是威尼斯玻璃吹制工把锥型吹管伸进呼呼作响的火炉口,有技术的工人能随心所欲用玻璃溶液制成各种各样想象中的形状或者根本想象不到的形状,不熟练的学徒对着这团玻璃液则干得很蹩脚。
如今全球意义内的文化与商业,技术上它们可以说是同义词。安迪·沃霍尔说“艺术的下一个步调就是商业艺术。”这似乎成了真正预言似的宣告。
阿玛尼2001作品 艺术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