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152)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布丁 贺兰 何冬梅 七喜)

早恋情人

布丁 图 谢峰

多年后,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听得出来我是谁吗?忘了吧?”什么叫中年妇女的声音?就是松弛而非矜持,松松垮垮。

十多年前,我去她家,那是个炎热的夏天的中午,她穿着一件有点儿透明的上衣,上衣里是空的,我面红耳热地坐在她对面。这是我15岁恋爱时最鲜明的记忆,经过这老些年还没忘。那时候我们上初三,然后考到了不同的高中,然后分开了。

她坐在饭馆里说:“我吃不了什么,来瓶啤酒吧。”她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和我分手的那个晚上。那是个冬天,她跟我站在大街上,她说,她当时就是想考上大学,什么都不能耽误她考大学,那个晚上她要我别再去找她别给她写信了。如今,这位4岁孩子的母亲,依旧爱穿半透明的、蚊帐式连衣裙的少妇,对我说:“那时候我伤害了你。”说完夹起一块烧茄子。

“我们写信都写什么呀?”我问。

她说:“你写信来一般是谈人生谈理想,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就假装有数学题不会写信去问你,全是我从习题集上抄的。你那时候数学真不错,什么题你都能证出来,答案能写好几页。”

我一下子走神了,心想现在有没有人编这么本习题集,书信体,前面是女生谈一段人生给出题目,后面是男生倾诉一段爱慕再给出答案,两人共同追求着理想。

其实那女生学习很好,后来考上一所理工类大学,毕业后进工厂,又去公司,拉过广告,跳槽若干次。她说她还留着一本书,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法拉奇写的《人》,她也送书给我作生日礼物,大概是席勒或歌德的诗选。

回家就翻出席勒诗集,署名“一位同学”,扉页上的赠言是:“望觉醒、振奋、对一切充满希望。”可见年少的我多愁善感瞎悲观。

“对你说什么好呢?我那时才15岁半。”

我变得年轻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女人向我走来。我对她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爱吃日餐,人人都说你能干,相夫教子孝顺父母,有一次拉个广告挣了20多万。那时候你是中年妇女,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青春绽放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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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促的厕所

贺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座城市的街头就出现了很多简易厕所,一幢小房子似的立在街边,那么小的空间居然还能分出男女两间,真是不可思议。侧面还有一个极小的房间,一个人缩在里面收费,还卖饮料什么的,就更让人对设计者啧啧称叹了。

然而我从来没有用过,即使是在“自然的呼唤(call of nature)”十分强烈的时候,因为我厌恶过于狭窄的空间。如厕虽然不是雅事,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我还是希望在宽敞的环境以轻松的心情进行。这个要求不高。

记得《真实的谎言》里,阿诺德在厕所里遭人伏击,杀手拿着机关枪打,阿诺德跑,好像还有一个前扑。在一伸手就碰墙的街头简厕里肯定是拍不出这样的动作镜头的,不过可以有其他思路。阿诺德出道的第一部片里曾经把一个街头电话亭翻来覆去好几遍,什么时候阿诺德到中国,可以让他翻一下我们的街头简厕……

此外,我有一个习惯,如厕时候常拿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享受吸收和排泄的双重快乐。电影《低俗小说》里的约翰·屈伏塔也有类似习惯。他的死也许就因为厕所太小,拿着书出来时候就惊异地看见他的机关枪拿在布鲁斯·威利斯手里。

至于厕所里的饮料,就更让我有心理障碍。我的理性也告诉自己这里卖的冰茶可乐和其他地方的冰茶可乐没有什么区别,但它是从一间厕所卖出来的,这个事实让我不由自主地要联系到某些事物上去。

我曾经任职的一家国内企业的一位高级女主管原来在一家老牌帝国主义托拉斯企业中任职。她一直很好奇画着烟斗的门后面有什么景致。她的上级,一个老外听说了她的这个宿愿,曾自告奋勇为她“清场”,等她进去又站在门口挡驾,“女宾参观,暂停开放”。她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大开眼界,这位特立独行的女士当时曾让我狠狠地崇拜了一下。

可那时候我们公司的大当家经常在办公大厅里对员工咆哮,以细故处罚下属。我虽然未曾受难,也不想再呆下去,走的时候,那位高级女主管同我谈话,竟说管理中国人就应该“军管”。我不免遗憾,现在想来,也许是那家公司就像局促的厕所,里面施展不开硬汉的拳脚,只够一个人缩着收费和卖饮料。而公司尽管拼命抓考勤,几个管理层却经常迟到,这样的考勤制度也就像摆在厕所里卖的饮料一样,让人倒胃口。

我憋着也不用局促的厕所,渴着也不买厕所的饮料,饿着也不在不把人当人的公司做事。这是气节还是娇情,要看你怎么想。

没有私生活叫我怎么过?!

何冬梅

“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新生活,没有新生活就没有私生活,没有私生活叫我怎么过……”陈小春在凤凰台上头烫爆炸式发型,眼戴80年代蛤蟆镜,身着银色紧身太空衣,可着劲儿地耍酷,台底下疯狂的追星族们举着小牌,高声齐喊“小春,小春,我爱你”。

说起私生活,精彩绝伦谁也抵不过我的两位大师姐。

款姐姐年逾四十,风韵尤存,逢人便问自己是否像极茜茜公主。公主非顶级名牌不穿,夏天随便一件小背心便值个四五百美元;无论公主出行何处,身后总是五到八名靓仔伺候;公主请人吃饭一般只去阿一鲍鱼;公主买衣据说只去巴黎。款姐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人晚上呆在家,但我想如此热闹的款姐姐一定不会一个人独守空房。

酷姐姐年近四十,算得上金领一族。某著名IT公司首席代表,整日雄赳赳气昂昂,天天飞来飞去。这两天闹着要买带三个卫生间的毫宅,因为一个礼拜前某人很不识相地在她闺房内惟一的洗手间出了一次恭,弄得酷姐姐患上心理障碍,老觉得那股氨气挥之不去。酷姐姐手里永远攥着发牌权,理智清醒到家。但高手也有落寞之时,每当那个时候,酷姐姐就卧倒在那只花梨木的躺椅上,对着那只特贫的叫欢欢的鹦鹉吐烟圈。

我拿镜子照照自己,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的私生活,归类如下,不过三种方式:1.我有幸嫁了一位有钱的老公,在甜言蜜语的俘获下,心甘情愿当起家庭“煮”妇,养儿育女熬成黄脸婆。十年一觉梦中人,恍然惊醒发现老公正在她人怀里笑,拿出克格勃燕子们的本领,运用毛主席的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疲我打,一副悍妇形象,和老公持久作战到底;2.或者我有点小富小贵的命,嫁了一个如我一般庸常之辈的老公,相夫教子,上班回家看电视睡觉家长里短闷得要死。偶尔心生涟漪冒出小资情调,格调低点来个偷偷摸摸红杏出墙,在老公的感召下恋恋不舍浪女回头;格调高点弄一出《廊桥遗梦》,和情人狂欢几日,下半辈子靠反刍记忆度日,一副凄哀怨妇形象,那又何必?!3.如若一不小心嫁了个窝囊废,便会整日牢骚满腹怨气冲天,如母夜叉孙二娘一般指着老公的鼻尖大声刺激他:“某某买别墅开名车了,某某某当总经理了,你你你呢……”骂完以后还得收起泼妇嘴脸打扮整齐出去谋生,该干嘛去干嘛去,这样的日子我看还是罢罢罢!

情歌于耳

七喜 图 谢峰

我大二时,爱上了长一年的师兄。可是,师兄只想做师兄。我不高兴又不好发作,就每天晚上躲在宿舍里,手持小圆镜,一面自赏憔悴,一面悲悲切切地唱“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一连数日,乐此不疲。惹得终日不上自习,霸着寝室自修吉他弹唱的大姐极不高兴。挨不住了,大姐就撩开我的床帘用严肃的口吻说,喜子,其实这种歌不利于消食,要想减肥,得练崔健。

第二个让我迷恋的家伙是个在北京念过4年书的甘肃小伙。小伙子一开始就给我听《当爱已成往事》,而且选了林忆莲李宗盛对唱版。林大姐那猛醒后的冷静,充满逻辑的论证,让我下定决心:算了吧,往事就不再提了,打个电话告诉那个忠心耿耿的傻小子,忘了我就可以没有痛了。然后我利利落落地告别“旧爱”,踏踏实实地爱上甘肃小伙。结果,正如众多扶正祛邪的人们所愿,我的喜新厌旧好景不长。不过,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甘肃人竟拿出《当爱已成往事》作为结束语,不过这回选了张国荣版。

不久后我结婚了,新郎就是那个痴心不改的忠心耿耿的家伙。这小子好像在莫名其妙的感情波折中终于悟道一样,八月十五的晚上把我约到了“陶然亭”,清了好几次嗓子,才出了声:“我最近发现一盘磁带不错,给你听听。”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臧天朔的《朋友》。气得我半死,那种熟悉的无奈又一次涌上心头。算了,还认真什么,都挺累的了。

前两年的卡拉OK常有人唱《在雨中》,我唱不好,就坐那瞎想。把能和自己沾上点边儿的人逐个筛来筛去,再展开适当想象,也算是自娱自乐了。

感情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能引着芸芸众生前仆后继,朋友洛依当属其中佼佼者。寂寞无聊,洛依跟了个团儿。不出所料,漫漫长路,一个据说是“气质高贵,品味不俗”的男人,果真出现。两个人以丁薇和她的“冬天来了,树叶落了,水不流了,你也走了”一拍即合,当即作恋爱状。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两人进展如何,但愿谁也没走,要不我又得陪着洛依度过一段失恋时光了。

趁这几天没什么动静,赶紧和仍然闲着的同志们去酒吧消遣消遣。去了几次之后我们就喜欢上了,不为了贵而难喝的酒,只为了能同上百人一起,端起2.5升的大扎,随胖歌手齐声高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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