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任务 　　

（文 / 王星）

今年4月，美国心理协会(APA)在它出版的《人格与社会心理杂志》上刊登文章，宣布他们发现了玩暴力电子游戏与攻击性心理增加之间的关联。几乎是在此之后，《毁灭战士(Doom)》与《雷神之锤(Quake)》等第一人称视角射击游戏就经常被指责为“暴力”、“教唆犯罪”。事实上，早在1994年美国就已经通过了对电子游戏定级的提案。其中“EC”适合低幼儿童，“E”适合所有游戏者，“T”适合13岁以上，“M”适合17岁以上，“AO”则只适合成人。美国南加州大学的信息科学学院(ISI)与南加州大学的另两个下属机构近日共同为美国军方开发的一套虚拟演习程序称得上是专为士兵设计的虚拟射击游戏，虽然没有人为它定级，但与《毁灭战士》等游戏相比，其实它更能帮助人们在“轻松的游戏氛围”里学会扣扳机。

这个“游戏”目前的版本名叫《任务演习(Mission Rehearsal Exercise)》。它将参加虚拟作战训练的士兵带往波斯尼亚久经战乱的一个小镇。在那里，受训者必须设法在一场骚乱扩大之前将它平息。整场游戏中最大的道具是在近似电影院大小的场地里环绕在受训者周围的环形屏幕。与屏幕上出现的图像相配合的是方向感与仿真感极强的“渗透式音效”，这种音效可以有效地使受训者产生身临实地的幻觉，而不会感觉自己只是在看一场电影。虚拟的波斯尼亚小镇居民是一些只存在于数码中的虚拟造物，但他们能够与受训者作出实时的互动反应。按照程序开发负责人杰夫·里克尔(Jeff Rickel)的设想，《任务演习》不过是未来终极版本的“全甲板演习(holodeck)”的一个前奏。

《任务演习》里有这样一段情节：愤怒的居民围截了联合国武器检查团，一名年轻的美国陆军中尉受命带领他的虚拟队伍进入这个巴尔干村庄平息骚乱。当他到达后.检查团的一辆吉普又在混乱中撞伤了一个孩子。在应付当地居民的愤怒与威胁的同时，这名中尉还必须设法营救受伤的孩子。与此同时，电视台的摄像车也一如所料地来到了现场，使事态进一步复杂化一场区域冲突有可能扩大为带有政治意味的当日头条新闻。

演习过程中受训者面对的村庄使用了计算机3D建模技术，确保这些房屋可以从多角度观察，贴图的使用则进一步加强了房屋的真实感。南加州大学的开发小组利用来自Boston Dynamics的商业软件赋予人物各种动作。他们还引入了一套极其复杂的音效系统，某些特别的音效甚至使用了64道音轨、通过12个声道播放。在这个复杂的虚拟环境中起操纵作用的有两个南加州大学自主开发的软件，它们主要用于控制以人群为代表的次要角色被事先设计好的行动。有三个虚拟角色的控制稍微复杂一些：可以分别独立行动的一名军医、一个中士以及受伤孩子的焦虑的母亲。这几个角色以真人为原型，能够对受训者的举动做出相应反应。他们可以走动，可以变换表情，甚至可以根据听到的话采取不同的行动。

军医与中士的前身实际上是里克尔和他的同事早些时候为美国海军新兵训练设计的虚拟教官“斯蒂夫(Steve)”。在《任务演习》中，斯蒂夫由原先漂浮在虚拟现实眼镜中的半身形象升级为“四肢健全”的军人，他的动作也必须随着“剧情”的发展或突发事件的出现而变化。第三个人工智能形象：那个母亲则是一个崭新的造物，因为她使用的语言与表情完全不同与斯蒂夫这样的刻板的海军教官。作为演习评分的依据，场景中的新闻摄制组将记录下受训者对不同事件采取的应对措施，演习的成绩取决于那个孩子能否以恰当的方式得到及时的救护。里克尔相信，《任务演习》可以为未来军队的新兵培训提供—种远为廉价的方式。

《任务演习》也许是第一个专门为士兵设计的虚拟“游戏”，但美国军方早已发现了射击游戏的实战用途：美国海军陆战队就曾经把改造过的《毁灭战士》引入协同作战训练。作为交换，美国军方帮助游戏公司制作模拟类游戏。尽管美国军方一再强调与游戏公司在模拟游戏方面的“合作(cooperation)”并不等同于“支持(endorsement)”，但模拟游戏开发商都很清楚，“合作”与“支持”之间的差距正在日益缩小。按照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一位负责人的说法游戏者对模拟游戏真实感要求的不断提高，军事预算不断减少，这些因素使模拟游戏开发上的这类合作成为游戏公司、军方以及军品供应商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电子艺界(Electronic Arts)的热门核潜艇模拟游戏《Jane's 688i Hunter/Killer》就是这种合作的产物。Sonalysts公司是美国核潜艇舰队专业模拟训练装置与操纵系统的常年供应商。在洛杉矶召开的E3电子游戏大展上，Sonalyst的副总裁吉姆·卡斯特罗(Jim Castro)遇到了电子艺界的负责人。电子艺界方面提出：请卡斯特罗利用他们公司制造核潜艇模拟器的多年经验合作开发一代潜艇模拟游戏。Sonalyst公司同意了。卡斯特罗并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取得海军方面的许可，不过他也保证让军方随时了解游戏开发的进展并在敏感设施的设置方面听取军方的意见。美国核潜艇舰队是美国国家防御体系中最秘密也最神圣的分支之一，他们过去向来以“无声的服务(silent service)”著名。对核潜艇舰队此次表现出的开放态度，卡斯特罗的解释是：“和商业领域里所有企业的想法一样，他们需要人们了解他们在国家安全体系中的价值。”《688i》问世后，卡斯特罗在海军潜艇联盟年度座谈会上展示了这款游戏，会后美国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NROTC)的一名教官告诉卡斯特罗：他们准备将这款游戏用于未来的潜艇战略培训课程。时间更近的一个例子是NovaLogic游戏公司推出的《F-22“猛禽”战斗机》。这款游戏已经获得了来自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名称使用特许权。NovaLogic的竞争对手Interactive Magic公司也不甘示弱，同时推出了以同种型号战斗机为原型的模拟游戏，唯一的差别是没有标明“猛禽”这一绰号。

无论是否会被用于实战演习，模拟游戏对武器真实感的追求并不亚于《毁灭战士》或《雷神之锤》对尸体碎裂效果的追求。也许是因为模拟游戏的屏幕上看不到死者的尸体，所以很少有人指责它们“暴力”。一名射击类游戏的设计者曾引用儿童心理学家布鲁诺·贝特海姆(Bruno Bettelneim)的理论为自己的游戏辩解：弑父、谋杀、同类相食是儿童阅读的童话中必不可少的主题。童话故事被以一种令人入迷的方式讲述给儿童，为成人难以理解的儿童那种交织了困惑与忧虑的心理状态提供一种安全的发泄方式。在童话的帮助下，儿童对以下信念获得了再次确认：他们日常生活中经历的困难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小事；如果他们可以控制内心残暴与毁灭性的冲动，他们将在成人后获得更优秀的性格。按照这种理论，军队中的新兵确实有理由拥有一款精美、真实的虚拟演习游戏。《爱丽丝漫游奇境》是一本很著名的童话。但很多父母给孩子看这本书时忘记了书里有一个很“暴力”的扑克牌皇后：在不长的出场篇幅里，她一直在高喊“砍掉他的头”。如果把这段情节改编成电子游戏，它在“AO”级与“EC”级间的差别也许只在于设计者是强调了犯人头颅坠落的效果还是在表现皇后的喊话声时使用了l2个声道。 毁灭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