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143)

（文 / 刘晓然 贾妮 共同提高 八斤）

驴

文 刘晓然 图 谢峰

驴子真是一种比较命苦的动物，不像猪，天职就是长肉，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何等的幸福时光！赶上有特殊任务的猪--比如专门要制成金华火腿的猪，能住上坐北朝南有窗户有门的猪宿舍--据说这样一来猪的心情比较敞亮，肉质也更为鲜美。可驴子就从无这种好事，生时被带上眼罩绕圈拉磨劳苦终生，死时与猪殊途同归，谥号“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某日与朋友浩浩荡荡去吃驴，行至饭店门口发现有一头神色黯淡的驴正在做招牌，当时微雨燕双飞，落花驴独立，驴歪脑袋看了我们这一行十数人一眼，又默默的垂下了头。它要是有思想知道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一定会抽自己大嘴巴子，毕竟为同类吸引来一批又一批的吃客不是件什么光彩事，所以我的理解是它因羞愧而“默默地垂下了头”。这样的同情心统共维系了不到20分钟，等驴肚驴筋驴尾巴种种驴构造以不同形式上桌后，大家纷纷拿起筷子时也就结束了。后来酒足饭饱，走出饭店门，雨仍然下，而那头招揽生意的招牌驴竟然不见了。当时我直接反应是胃部不适，好像驴在里面不胜怒，蹄之。

可后来我确实有一根筋转不过来，为什么驴子一生劳苦还要被吃掉？穿山甲一生无忧无虑吃掉它罪过大大的？一种国家三级保护动物红尾锦鸡被人工饲养大面积繁殖成功，能不能吃一批？熊胆入药非常残忍，小熊被关在黑笼子里一生不能返回大自然，抽取胆汁时小熊因疼痛不停哀号哭泣，刀口终身不能痊愈，我们是否该停止这种类似行为？想到这些我就晕了。

我见过最漂亮的凌志车，车座全部小牛皮制作，商家津津乐道为求完美皮质，这批小牛生前没挨过一鞭子，这种精益求精令人想起德国纳粹用犹太女孩胸前最娇嫩的皮肤做灯罩。

我有一个香港女友，家境富有，最爱穿皮草，后来看到一部纪录片，知道抓杀小动物猎取皮草甚为残酷，从此改穿羽绒。可是有一日，她到羽绒厂参观，看到女工在室温极高的厂房内处理湿羽绒，空气污浊，汗流浃背，她连羽绒都不想穿了。

《狮王争霸》中阿宽把十三姨的狗吃了，他的解释是：“要知道，十三姨，人们喜爱狗的方式是不同的。”

婚纱

贾妮

春天是个好季节，很美丽。收到以前同事发来的电子邮件，附着她在美国婚礼上的照片。新郎是个英俊却有些腼腆的美国小伙儿，据说还有1/4的意大利血统。我的同事，也就是照片上的新娘，穿着洁白的剪裁合体的婚纱礼服，在教堂外的草地上，在教堂内的走廊上，在轻松的摆着香槟、鲜花的婚宴上，幸福得异常美丽。所有照片里她都在咧着大嘴一个劲儿地笑，带着傻傻的表情，仿佛一切都难以置信。

我把照片放大，仔细端详着朴素教堂里的那些时间久远的摆设，嵌在木桌上的十字架，暗色的地毯，圣母像上的花体字母，干净的素色桌布上摆满淡紫色和白色的花儿，甚至都没有什么酒菜。最后，我定定地看着她那充斥着画面的白色婚纱，定做的，裁剪精致的，一生也许只穿一次的婚纱，出现在这么真实的照片上。真是好。

我没有婚纱，没能像小时候喜欢的洋娃娃那样穿着白色纱裙，在亲友的祝福中激动得有些窘迫。但我有婚纱照。那时我结婚已三年了。我是这么总结的，如果结婚时没有安排婚纱照这个项目的话，大概会用三年左右的时间说服老公参与并尽量配合。这期间，你已知道如何积极地处理家庭财务危机，而不是坐以待毙；如何在小型争执中自圆其说，并在大型争执中保持低调，自觉规避风险，我还义无反顾地做起了母亲。所以，我虽然胖了十多斤，依然坚持去照婚纱照时，小票上明确写着是“合家欢”。

那婚纱是影楼里的服装道具，被穿过N次，已成灰白颜色，穿戴时还需好几个大号别针的协助。但冲洗出来的效果令人惊讶，干净漂亮，完全看不到里面还套着牛仔裤。我像个对婚姻充满幸福企盼的纯情少女，老公因表情拘谨竟然显得恰到好处。但实际情况是，我们都万分焦急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镜头外两岁的宝儿，她已经极度不耐烦地喝着乐百氏，用力撕扯着小纱裙，拒绝再戴纸尿裤，明确表示要到麦当劳玩滑楼梯，马上。

现在我看着同事的照片，很高兴当年曾一起等班车，一起去食堂打饭的伙伴，过上了不同的日子。能为一生中重要的一刻，定做婚纱礼服，可以穿着它走上教堂的台阶，并在神职人员面前宣誓永不放弃时，轻声却坚定地说“YES”。真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而不是我所经历的，在看完性教育宣传片，呈上必要文件，利索地拿到红本后，还要用不容质疑的语气一再拒绝新婚卡、结婚纪念币的推销。最后如释重负地出来，一起在街角吃了几个大馅儿包子，就急忙上班去了。

女友在邮件中说已搬到新居，一栋有个大花园的小别墅，等她老公的项目做完，就计划去非洲度假。啊，非洲。我们当年曾就电影《走出非洲》进行过热烈的讨论，内容不记得了，但我们都为影片里非洲的景色所震撼。我想，生活肯定早已给出提示，就在她拼命背GRE单词以便拿到全奖，而我在趁热吃包子喝粥的那一刹那。(本栏编辑：苗炜)

那一道灰飞烟灭的眼神

共同提高

24岁的时候，我住在北京的地下室，像一个先锋艺术家，看盗版影碟，吃方便面，怨天尤人，和一些长发或者秃头男人过从甚密。

我的邻居小宁，是一个有理想、生活很纯粹的外地青年，在电影学院学过摄影，常年失业，有一顿没一顿的，他非常瘦，长发，眼神邪恶而绝望，据说每次去酒吧都有外国男人朝他抛媚眼。有一阵他天天在我家听打口CD，然后推荐我看一些很有品味的VCD。

我在那时候看了尼古拉斯凯奇的《两颗绝望的心》，并且立刻爱上了他那灰飞烟灭般绝望的眼神。这种眼神我在地下室经常可以看见。它来自各色不同的人，其中有三个导演，一个摄影师，三个酒吧歌手，一屋子同性恋，一个精神病患者，三个女学生，两个工程师，一个医生，以及若干个外地打工青年，一个流窜犯，几个浓妆艳抹的夜班女郎。

我那时候的理想是做一个地下音乐人，因此我深深地热爱着地下室的阴暗、混乱、边缘和绝望，我像尼古拉斯一样地沉溺并享受着绝望的堕落，像吸血鬼一样昼伏夜出，脸色惨白。

我和小宁一起看过两次《两颗绝望的心》，一回是我的屋子失窃之后。另一回是纪念他的第N次失业。每一次都看得直想乐，因为我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然后我们互相比赛郁闷和愤怒，练习那一道灰飞烟灭的眼神，并发誓爱上出门以后碰见的第一个女人。

如果我在地下室多住一年，我会完成我的地下音乐专辑，它将有一个很酷的名字叫《WELCOME TO THE BASEMENT》。不过当地的片警毁了这张融合了电子、噪音、实验的伟大专辑。

地下室是片警格外关照的地方，每隔一周就会来搜查一遍，检查身份证、暂住证、婚育证，后来对我满屋子的碟片非常感兴趣，抄走了好多张有三级片嫌疑的VCD，并威胁我要进一步审查，我忘了《两颗绝望的心》是不是在其中，如果是，但愿警察朋友们没有看，因为他无疑会削弱警察队伍的战斗力。如果他们喜欢尼古拉斯，其实可以看《变脸》，向外国同行学学业务。

于是我离开地下室，住进了西四宽敞明亮的大平房，为将来的发福和搞腐败做准备。我和小宁一直有联系，因为他欠我的钱。他在23岁的时候，开始做IT，变成了地下室阶级里的首富，在纳斯达克狂跌的日子里，他加盟了一个剧组去拍摄沙漠里的古城，俨然是一个事业有成者。

渐渐地，我变成了一个胆小而琐碎的男人，每次去闹市区，只要有穿西服不打领带、头发凌乱的外地男青年碰我一下，我就会下意识地摸一下钱包。又碰一下，我又摸一下。又碰一下，又摸一下。又碰一下，又摸一下。那个男青年突然回过头来：你摸什么摸，我还没动手呢！他的眼神宛若尼古拉斯一样灰飞烟灭。

霸王龙的牙齿

文 八斤 图 谢峰

一个笑容满面的女老师正在给一群孩子上课。她指着一具恐龙骨架介绍说：“这是霸王龙，生活在距今7000万年以前。”接着她又和蔼可亲地敲了敲恐龙的牙齿，问：“小朋友，想不想牙齿像它一样坚固？”然后就是一段牙膏广告。

这是迄今为止我感觉最恐怖的广告之一。我甚至因此改换了牙膏的牌子。

人类历史上最喜欢保存尸体的无疑是古埃及人。按照历史记载，古埃及的这门手艺从它的古王国时期、也就是公元前2700年左右开始发展，到新王国时期(公元前1500年左右)才达到成熟的顶峰。如果当年古埃及也有电视广告，想必那具霸王龙骨架也会成为不错的道具。古埃及人相信：只要把身体的各部分保存完好，死者就可以复生，而且新生的身体将会摒弃前世的所有缺陷。我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古埃及王族是否真的已经辗转复生了好几次、如今正混迹在我们中间，反正他们留下的木乃伊远不如那个霸王龙教具漂亮。20世纪70年代，曾有人对发掘出的古埃及木乃伊统一做过体检。体检结果是：十七王朝的王太后是龅牙兼秃顶；十八王朝的第一任国王得过关节炎，第二任国王患脊椎侧凸；阿蒙荷太普二世自诩狩猎高手，从他的木乃伊来看，他得过脊柱炎，身上还长有小瘤；美奈普纳国王得过疝气；拉美西斯五世出过天花。拉美西斯三世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和他威风凛凛的塑像相反，他的木乃伊成了后来许多恐怖电影角色的原型。另外，古埃及王族的木乃伊显然不适合用来做牙膏广告，因为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牙龈脓肿与牙齿破损。

相比较之下，不重视保存尸体的古希腊人与古罗马人就幸运一些。这样绝大多数的后世人只会记住他们在《掷铁饼者》之类雕像上的漂亮体态，不会想到：他们的人种其实长不了多高；由于滥交与公共浴室，古希腊与古罗马性病横行，因此致残的人比比皆是。

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我永远不想看到尼弗尔提提的木乃伊。尼弗尔提提是古埃及埃赫纳吞国王的王后。她的头像现存柏林博物馆，被戏称为“柏林最美丽的女子”。如果她的木乃伊出土，那会是什么样子？据考证，她们家族遗传龅牙。

【2001-20-18-1.jpg】

【2001-20-19-1.jpg】

文 刘晓然 图 谢峰

驴子真是一种比较命苦的动物，不像猪，天职就是长肉，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何等的幸福时光！赶上有特殊任务的猪--比如专门要制成金华火腿的猪，能住上坐北朝南有窗户有门的猪宿舍--据说这样一来猪的心情比较敞亮，肉质也更为鲜美。可驴子就从无这种好事，生时被带上眼罩绕圈拉磨劳苦终生，死时与猪殊途同归，谥号“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某日与朋友浩浩荡荡去吃驴，行至饭店门口发现有一头神色黯淡的驴正在做招牌，当时微雨燕双飞，落花驴独立，驴歪脑袋看了我们这一行十数人一眼，又默默的垂下了头。它要是有思想知道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一定会抽自己大嘴巴子，毕竟为同类吸引来一批又一批的吃客不是件什么光彩事，所以我的理解是它因羞愧而“默默地垂下了头”。这样的同情心统共维系了不到20分钟，等驴肚驴筋驴尾巴种种驴构造以不同形式上桌后，大家纷纷拿起筷子时也就结束了。后来酒足饭饱，走出饭店门，雨仍然下，而那头招揽生意的招牌驴竟然不见了。当时我直接反应是胃部不适，好像驴在里面不胜怒，蹄之。

可后来我确实有一根筋转不过来，为什么驴子一生劳苦还要被吃掉？穿山甲一生无忧无虑吃掉它罪过大大的？一种国家三级保护动物红尾锦鸡被人工饲养大面积繁殖成功，能不能吃一批？熊胆入药非常残忍，小熊被关在黑笼子里一生不能返回大自然，抽取胆汁时小熊因疼痛不停哀号哭泣，刀口终身不能痊愈，我们是否该停止这种类似行为？想到这些我就晕了。

我见过最漂亮的凌志车，车座全部小牛皮制作，商家津津乐道为求完美皮质，这批小牛生前没挨过一鞭子，这种精益求精令人想起德国纳粹用犹太女孩胸前最娇嫩的皮肤做灯罩。

我有一个香港女友，家境富有，最爱穿皮草，后来看到一部纪录片，知道抓杀小动物猎取皮草甚为残酷，从此改穿羽绒。可是有一日，她到羽绒厂参观，看到女工在室温极高的厂房内处理湿羽绒，空气污浊，汗流浃背，她连羽绒都不想穿了。

《狮王争霸》中阿宽把十三姨的狗吃了，他的解释是：“要知道，十三姨，人们喜爱狗的方式是不同的。”

婚纱

贾妮

春天是个好季节，很美丽。收到以前同事发来的电子邮件，附着她在美国婚礼上的照片。新郎是个英俊却有些腼腆的美国小伙儿，据说还有1/4的意大利血统。我的同事，也就是照片上的新娘，穿着洁白的剪裁合体的婚纱礼服，在教堂外的草地上，在教堂内的走廊上，在轻松的摆着香槟、鲜花的婚宴上，幸福得异常美丽。所有照片里她都在咧着大嘴一个劲儿地笑，带着傻傻的表情，仿佛一切都难以置信。

我把照片放大，仔细端详着朴素教堂里的那些时间久远的摆设，嵌在木桌上的十字架，暗色的地毯，圣母像上的花体字母，干净的素色桌布上摆满淡紫色和白色的花儿，甚至都没有什么酒菜。最后，我定定地看着她那充斥着画面的白色婚纱，定做的，裁剪精致的，一生也许只穿一次的婚纱，出现在这么真实的照片上。真是好。

我没有婚纱，没能像小时候喜欢的洋娃娃那样穿着白色纱裙，在亲友的祝福中激动得有些窘迫。但我有婚纱照。那时我结婚已三年了。我是这么总结的，如果结婚时没有安排婚纱照这个项目的话，大概会用三年左右的时间说服老公参与并尽量配合。这期间，你已知道如何积极地处理家庭财务危机，而不是坐以待毙；如何在小型争执中自圆其说，并在大型争执中保持低调，自觉规避风险，我还义无反顾地做起了母亲。所以，我虽然胖了十多斤，依然坚持去照婚纱照时，小票上明确写着是“合家欢”。

那婚纱是影楼里的服装道具，被穿过N次，已成灰白颜色，穿戴时还需好几个大号别针的协助。但冲洗出来的效果令人惊讶，干净漂亮，完全看不到里面还套着牛仔裤。我像个对婚姻充满幸福企盼的纯情少女，老公因表情拘谨竟然显得恰到好处。但实际情况是，我们都万分焦急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镜头外两岁的宝儿，她已经极度不耐烦地喝着乐百氏，用力撕扯着小纱裙，拒绝再戴纸尿裤，明确表示要到麦当劳玩滑楼梯，马上。

现在我看着同事的照片，很高兴当年曾一起等班车，一起去食堂打饭的伙伴，过上了不同的日子。能为一生中重要的一刻，定做婚纱礼服，可以穿着它走上教堂的台阶，并在神职人员面前宣誓永不放弃时，轻声却坚定地说“YES”。真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而不是我所经历的，在看完性教育宣传片，呈上必要文件，利索地拿到红本后，还要用不容质疑的语气一再拒绝新婚卡、结婚纪念币的推销。最后如释重负地出来，一起在街角吃了几个大馅儿包子，就急忙上班去了。

女友在邮件中说已搬到新居，一栋有个大花园的小别墅，等她老公的项目做完，就计划去非洲度假。啊，非洲。我们当年曾就电影《走出非洲》进行过热烈的讨论，内容不记得了，但我们都为影片里非洲的景色所震撼。我想，生活肯定早已给出提示，就在她拼命背GRE单词以便拿到全奖，而我在趁热吃包子喝粥的那一刹那。(本栏编辑：苗炜)

那一道灰飞烟灭的眼神

共同提高

24岁的时候，我住在北京的地下室，像一个先锋艺术家，看盗版影碟，吃方便面，怨天尤人，和一些长发或者秃头男人过从甚密。

我的邻居小宁，是一个有理想、生活很纯粹的外地青年，在电影学院学过摄影，常年失业，有一顿没一顿的，他非常瘦，长发，眼神邪恶而绝望，据说每次去酒吧都有外国男人朝他抛媚眼。有一阵他天天在我家听打口CD，然后推荐我看一些很有品味的VCD。

我在那时候看了尼古拉斯凯奇的《两颗绝望的心》，并且立刻爱上了他那灰飞烟灭般绝望的眼神。这种眼神我在地下室经常可以看见。它来自各色不同的人，其中有三个导演，一个摄影师，三个酒吧歌手，一屋子同性恋，一个精神病患者，三个女学生，两个工程师，一个医生，以及若干个外地打工青年，一个流窜犯，几个浓妆艳抹的夜班女郎。

我那时候的理想是做一个地下音乐人，因此我深深地热爱着地下室的阴暗、混乱、边缘和绝望，我像尼古拉斯一样地沉溺并享受着绝望的堕落，像吸血鬼一样昼伏夜出，脸色惨白。

我和小宁一起看过两次《两颗绝望的心》，一回是我的屋子失窃之后。另一回是纪念他的第N次失业。每一次都看得直想乐，因为我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然后我们互相比赛郁闷和愤怒，练习那一道灰飞烟灭的眼神，并发誓爱上出门以后碰见的第一个女人。

如果我在地下室多住一年，我会完成我的地下音乐专辑，它将有一个很酷的名字叫《WELCOME TO THE BASEMENT》。不过当地的片警毁了这张融合了电子、噪音、实验的伟大专辑。

地下室是片警格外关照的地方，每隔一周就会来搜查一遍，检查身份证、暂住证、婚育证，后来对我满屋子的碟片非常感兴趣，抄走了好多张有三级片嫌疑的VCD，并威胁我要进一步审查，我忘了《两颗绝望的心》是不是在其中，如果是，但愿警察朋友们没有看，因为他无疑会削弱警察队伍的战斗力。如果他们喜欢尼古拉斯，其实可以看《变脸》，向外国同行学学业务。

于是我离开地下室，住进了西四宽敞明亮的大平房，为将来的发福和搞腐败做准备。我和小宁一直有联系，因为他欠我的钱。他在23岁的时候，开始做IT，变成了地下室阶级里的首富，在纳斯达克狂跌的日子里，他加盟了一个剧组去拍摄沙漠里的古城，俨然是一个事业有成者。

渐渐地，我变成了一个胆小而琐碎的男人，每次去闹市区，只要有穿西服不打领带、头发凌乱的外地男青年碰我一下，我就会下意识地摸一下钱包。又碰一下，我又摸一下。又碰一下，又摸一下。又碰一下，又摸一下。那个男青年突然回过头来：你摸什么摸，我还没动手呢！他的眼神宛若尼古拉斯一样灰飞烟灭。

霸王龙的牙齿

文 八斤 图 谢峰

一个笑容满面的女老师正在给一群孩子上课。她指着一具恐龙骨架介绍说：“这是霸王龙，生活在距今7000万年以前。”接着她又和蔼可亲地敲了敲恐龙的牙齿，问：“小朋友，想不想牙齿像它一样坚固？”然后就是一段牙膏广告。

这是迄今为止我感觉最恐怖的广告之一。我甚至因此改换了牙膏的牌子。

人类历史上最喜欢保存尸体的无疑是古埃及人。按照历史记载，古埃及的这门手艺从它的古王国时期、也就是公元前2700年左右开始发展，到新王国时期(公元前1500年左右)才达到成熟的顶峰。如果当年古埃及也有电视广告，想必那具霸王龙骨架也会成为不错的道具。古埃及人相信：只要把身体的各部分保存完好，死者就可以复生，而且新生的身体将会摒弃前世的所有缺陷。我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古埃及王族是否真的已经辗转复生了好几次、如今正混迹在我们中间，反正他们留下的木乃伊远不如那个霸王龙教具漂亮。20世纪70年代，曾有人对发掘出的古埃及木乃伊统一做过体检。体检结果是：十七王朝的王太后是龅牙兼秃顶；十八王朝的第一任国王得过关节炎，第二任国王患脊椎侧凸；阿蒙荷太普二世自诩狩猎高手，从他的木乃伊来看，他得过脊柱炎，身上还长有小瘤；美奈普纳国王得过疝气；拉美西斯五世出过天花。拉美西斯三世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和他威风凛凛的塑像相反，他的木乃伊成了后来许多恐怖电影角色的原型。另外，古埃及王族的木乃伊显然不适合用来做牙膏广告，因为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牙龈脓肿与牙齿破损。

相比较之下，不重视保存尸体的古希腊人与古罗马人就幸运一些。这样绝大多数的后世人只会记住他们在《掷铁饼者》之类雕像上的漂亮体态，不会想到：他们的人种其实长不了多高；由于滥交与公共浴室，古希腊与古罗马性病横行，因此致残的人比比皆是。

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我永远不想看到尼弗尔提提的木乃伊。尼弗尔提提是古埃及埃赫纳吞国王的王后。她的头像现存柏林博物馆，被戏称为“柏林最美丽的女子”。如果她的木乃伊出土，那会是什么样子？据考证，她们家族遗传龅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