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PS的副作用

（文 / 纪江玮）

最近，国际知名的慈善组织OXFAM 发起了一场反对跨国医药公司滥用TRIPS 的运动，世界上最大的跨国医药公司葛兰素史克成为最主要的批评对象。

起因是非洲的艾滋病药物危机。由于艾滋病专利药价格太高，南非政府决定启用TRIPS协议中的“强制许可”条款，自己生产仿制药，并从国外进口仿制药。

“强制许可”是TRIPS作出的防止滥用专利权的姿态。如果一个国家发生健康危机，例如瘟疫流行，而专利所有者又不肯降价的时候，该国政府可以“强制许可”本国的药厂进行仿制，同时可以从售价便宜的地区进口。

南非是自TRIPS生效以来第一个启用“强制许可”的国家，而它现在所面临的局面是40个医药公司一起告它侵权。虽然后来几大医药公司降了价，但让全世界感到了使用“强制许可”的难度。

同时卷入这场官司还有印度的CIPLA公司。它是印度最大的制药公司。它打算卖给加纳和乌干达的艾滋病药物Duovir正是葛兰素史克的专利药COMBIVIR的仿制品。葛兰素史克因此给CIPLA发出了警告信。虽然葛兰素史克希望低调处理这件事，说警告信只是例行公事，不会对CIPLA和它的仿制药采取进一步行动，这个举动还是激怒了艾滋病活动家们，包括一向以关心穷人利益而著称的OXFAM。虽然葛兰素史克曾在降价方面做过不少让步，可还是被批评为“视专利比生命更重要”。

药价过高，已经威胁到许多贫困国家人们的生命

葛兰素史克的辩解

葛兰素史克是由葛兰素成康与史克必成在2000年底合并后成立的超级跨国公司。合并后的公司在2000年的税前利润是60亿美元，销售收入是181亿美元，其中医药收入是154亿美元，占全球医药市场7%的份额。

葛兰素史克擅长的领域对发展中国家意义重大。它占有全球抗传染药市场的17%，呼吸类产品的18%以及疫苗的26%，这些产品对治疗艾滋病、肺炎等疾病都很重要。治疗具有抗药性的疟疾也是它的强项之一。在全球的肠胃药和代谢药市场，葛兰素史克均排名第一，在中枢神经紊乱产品中排名第二。

葛兰素史克的销售主要集中在北美、欧洲和日本。1998年，这三个地区的销售占全球销售的83%，非洲和中东只占到3%。这同整个医药工业的状况是一致的：1998年，全球的医药销售额是3020亿美元，排在前十位的市场占83%，非洲最大的十个市场合起来只占1%。

随着发展中国家健康危机，如艾滋病、疟疾等疾病的加重，公众及投资者开始质疑跨国医药公司在发展中国家的所做所为。为什么药价这么高？为什么不允许廉价的仿制药存在？

葛兰素史克辩解说，它已参与和发起了一些活动，促进发展中国家的穷人获得必要的药品。发展中国家的健康危机原因复杂，价格只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新药开发花费巨大，医药公司必须尽快收回成本才有可能维持良性循环。专利是一个公司的生命线，药品一旦失去专利就会失去80%的市场份额。最典型的是美国礼来公司的例子，由于美国法院判给它的PROZAC的专利延长期比申请的少了两年，礼来的股票一下就下跌了1/3，市值缩水了380亿美元。

专利药解决不了发展中国家的健康危机

OXFAM虽然认同专利制度存在的必要，但同时，它又旗帜鲜明地支持发展中国家的仿制药生产。OXFAM认为，便宜的仿制药是发展中国家穷人的生命线。它担心，由于TRIPS在全世界的铺开，仿制药的主要生产国，如印度、阿根廷、巴西、埃及和泰国都被要求在2006年前后实施TRIPS，仿制药将在全球消失，药价最终被跨国医药公司把持，上涨的药价将会妨碍发展中国家获得必要的药品。

人们一直在争论专利药的高价格到底有多少是必要的。OXFAM分析了一系列大医药公司的年度报告，结果显示，生产成本是售价的20%，再减去其他的费用，包括延续的研发费用，平均的利润为30%。

OXFAM的调查指出，对发展中国家来说，药品价格是至关重要的。第三世界国家政府的卫生费用本来就很有限，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买药上--在马里、越南和哥伦比亚，药费占国家卫生费用支出的比例是1/5。

在发达国家，大部分的医疗保健费用是由公共基金或保险公司提供的。在英国，人均年医疗费用是1193美元，这其中只有3%是由个人支付的。与此相反，在印度，人均年医疗费用是23美元，却有84%是由个人或家庭承担的。TRIPS所带来的药价上涨将在全世界范围内加剧贫富在医疗水平上的差距。

2000年8月25日人大通过对《专利法》的修改决定。修改涉及的主要方面包括“与TRIPS更趋一致”。本次修改的《专利法》将于2001年7月1日生效

医药公司在研发上的投资方向也显示了这一差距。全球只有0.2%的研发费用于肺炎、痢疾、肺结核这三种与贫困有关的疾病。1999年，用于研究呼吸传染病、痢疾、肺结核和疟疾的全部费用还没有医药公司通常研发一个药物的费用多。葛兰素史克的大部分研发费用都投向了类似糖尿病这样的“富贵病”。

发展中国家的新药研发很难像TRIPS鼓吹者说的那样得到激励。有60个国家根本没有制药工业，另外87个国家只能做简单包装。只有5个国家有研发能力。印度整个的仿制药工业每年的研发费用只有5000万美元，只是跨国医药公司在一个药物上花费的1/10。在全球范围内，只有富裕国家、有实力的公司才有能力从WTO专利法中获利。

OXFAM还批评葛兰素史克和其他富可敌国的医药公司用他们的经济实力影响了政府，特别是美国政府，从而使TRIPS的条款偏向自己。1997年到1999年间，葛兰素威康花费了960万美元，史克必成花费了790万美元用于“院外游说”。2000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葛兰素威康捐赠了100万美元给共和党，捐赠榜上列第35名。他们还活跃于不同的行业团体，如美国医药研究与制造者联合会(PhRMA)、国际商会以及“跨大西洋商业对话”，一个向欧盟和美国政府提交贸易建议的公司和商会的联合组织。

这些组织的影响力是不可估量的。除了在TRIPS上获得的有力支持外，PhRMA促使美国政府动用“特别301条款”，对阿根廷、埃及和印度这三个仿制药大国发出贸易制裁的警告。在南非，由南非医药企业联合会代表包括葛兰素史克在内的会员向南非政府提起诉讼。无论结果如何，发展中国家都会发现，世界上利润最高的行业联合起来以后力量是多么强大。

虽然面对着这样强大的力量，OXFAM还是向葛兰素史克的管理层提出了挑战。除了联合其他慈善组织声援南非政府外，OXFAM还协助采购急需的仿制药品。同时，它也希望像葛兰素史克这样的大公司能爱惜自己的形象，在一些基本药品上能网开一面，放弃一些利润，多做一些“形象”投资。

(图片除署名外均为本刊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