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禁歌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王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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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听到真正意义上的禁歌是在1990年,当时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处理音像制品,在一个拼盘里我听到了一首由一对法国男女歌手演唱的《我爱你……我和你》(JeT' Aime…Moi Non Plus),当这首歌前奏响起来,才知道在80年代中期一些比较流行的“恋人浪漫曲”系列中听到过,因为这首歌旋律实在是太优美了。当时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惟一的反应就是“外国人什么都敢唱”。5年后,我才知道这首充满性暗示、呻吟和喘息之声的歌曲在1969年出版之后被英国和美国电台全面禁播。

后来才知道,在西方许多国家,唱片出版有极为严格的审查制度,因为有这样的制度,就会有被封杀的歌曲,所以听到的机会也就多一些。美国对唱片出版审查制度始于50年代摇滚乐出现时,出于对国内种族歧视和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恐惧,美国人将摇滚乐、种族问题和共产主义联系在一起。你很难想象出当时的情景,芝加哥一家电台播放摇滚乐,竟收到15000封抗议信。当白人从黑人那里学会了节奏与布鲁斯之后也好不到哪里,白人唱黑人歌曲面临第一件事就是改歌词,要把一些敏感或出格词句改得比较安全一些,有关机构常常臆断那些导致年轻人不安、躁动的摇滚乐是赤色分子所为。

60年代流行音乐是一个非常活跃时期,对歌曲审查也达到了空前高度,“滚石”乐队的《我无法得到满足》显然成了禁中之禁。一些歌手在现场表演时往往都会被通知更改歌词,像“滚石”演唱《让我们共度良宵》被改成《让我们度过一段时光》。但也有一些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门”乐队在现场表演时被告知如果他们演唱《点燃我的火焰》这首歌时必须把其中的一句“姑娘我们能否再来一次高潮”改掉,否则就不许演唱,吉姆·莫里森同意了,但他在演唱时还是把这句唱了出来。鲍勃·迪伦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傲慢的迪伦干脆就拒绝表演。

对某些词句过于敏感使很多歌曲成了牺牲品,60年代毒品文化盛行,有一个词常常被提起,这就是“High”,凡是歌曲中出现“High”一词都被赋予了无穷想像力,“飞鸟”乐队有一首歌叫《八英里高》(Eight Miles High),歌词里有一句“从八英里高处感觉坠落,你会发现奇妙无穷”,这句语焉不详的歌词被认为是描写吸毒感受而被禁播,当然这时没有人理会乐队的解释--这是描写坐飞机的感受。中规中矩的乡村歌手约翰·丹佛也不能幸免,谁让他写了一首《高高的洛基山》(Rocky Mountain High)而不是“平平的大草原”呢。

60年代审查制度的最大冤狱非“路易·路易事件”莫属了。1963年,美国波特兰市一支名叫“金斯曼”的乐队演唱了一首名叫《路易·路易》的歌,这首歌是一个名叫理查德·贝里的人写于1955年,并在1957年被一支演唱组录制成唱片,但这首改自水手歌谣的唱片出版后几乎无人知晓,而来自偏僻西北部的“金斯曼”翻唱这首歌后同样没多少人注意。致使这首歌成为美国音乐历史传奇的原因是乐队歌手杰克·埃利在唱片录制前一天晚上损坏了声带,所以第二天录音时他把这首歌唱得含混不清。当这首歌渐渐在中学生中间流传时,人们开始用自己的想象来理解这首歌词了,于是谣言的传播像滚雪球一样膨胀,说歌词根本不是水手歌谣,而是一首淫秽歌曲,并且,只有用45转的速度播放才能听出他们这张33转唱片的歌词。根据当时的逻辑,“如果不能说清歌词的含义,那么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这首歌引起了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的注意,他立刻纠集了一些专家,花了两年半的时间和不知花去多少纳税人的钱整天听这首歌,最后一无所获,这是胡佛干过愚蠢的事中最愚蠢的一件。因为有了这段传奇,《路易·路易》在后来被翻唱了一千多次,理查德·贝里为此收到了200万美元的版税。“路易·路易事件”是对当时神经过敏的美国当局最有力的讽刺。

英国没有完善的歌曲审查制度,所以歌曲被禁播或禁止出售往往都是马后炮,因此英国人从来不为听不到禁歌而担心,自然也少了美国人“品尝禁果之后的快感”。所以像“性手枪”这样对女王大不敬的歌曲《神佑我王》也能在伊丽莎白女王登基25周年纪念日时在全国发行。在当时看来,“性手枪”和他们的经纪人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混蛋,他们第一支单曲就是《联合王国无政府主义》,向君主立宪发出挑战,显然,这首歌被电台禁播。但是“性手枪”并未因此罢休,接下来的《神佑我王》(和英国国歌同名)更加肆无忌惮,唱片封面上女王的嘴和眼睛被“God Save The Queen”和“Sex Pistols”字样封住,为此,印刷工人一度拒绝为封面制版印刷。他们在这首歌里唱道:“神佑我王/法西斯专政把你们变成白痴/神佑我王/她(女王)不是个东西/英格兰之梦没有未来……你没有未来,你没有未来。”这首歌引发的荒诞在于它转瞬之间就冲上了排行榜冠军,而此时的英国正洋溢在一片节日气氛之中--女王登基25周年,英国广播公司不得不在排行榜节目中将这首歌拿掉。

英国禁播史上还有一出极为荒唐的闹剧,那是在1991年海湾战争期间,英国一些电台DJ收到一份名单,建议不要在新闻节目中播放如下歌曲:《像埃及人走路》、《正在服役》、《战争行动》、《给和平一个机会》、《我们要突围而出》、《杀死一个阿拉伯人》等一共67首。不知是谁犯了妄想狂的毛病,照此下去,连理查·马克斯的《在此等候》都有资格列入这份名单。

美国宪法保护公民言论自由,但同时也要保护商人利益和未成年人成长,所以在法律界定上就比较复杂。1992年,华盛顿州曾有议员提出一个“色情音乐议案”,对有色情内容的歌曲要在唱片明显位置标明“只限成人”字样,但州法院否决了这个议案,因为它明显违背宪法。于是问题就出来了,谁来保护未成年人?一些民间组织应运而生,比如1985年成立的“父母音乐资源中心”、“妇女反色情作品组织”等,这类组织直接向唱片工业协会发难,最有名的就是“父母音乐资源中心”曾开出一个“十五大淫艺人”名单,来抵制不良作品,但唱片工业协会只是在有问题的唱片封套上印上“父母忠告,歌词不含蓄”之类的警语走走形式,有时候这种警告反倒成了广告。如今差不多有点问题的唱片都贴上这个标签,人们也见怪不怪了。

在MTV时代,音乐录像又成了传播不良内容的窗口,据好事者统计,现在音乐录像中出现最多的镜头是女性的臀部、胸部和大腿,一些恐怖、暴力、性暗示的场面也层出不穷,视觉轰炸轮番登场。禁播是对付这些录像的惟一办法,仅麦当娜就有三首歌曲的音乐录像分别因挑逗耶稣、色情和暴力被MTV禁播。

有些唱片遭到审查并非歌词有问题,而仅仅是一张图片或是封面设计原因,这种审查往往是来自零售商的压力,比如布鲁斯·斯普林斯廷的唱片《生在美国》,因有人谣传封面是他对着星条旗撒尿而遭到抵制;“简之瘾”乐队的唱片《祭祀的习惯》封面因露出女人的乳房而被审查机构勒令重新设计,令人叫绝的是,他们重新设计的封面什么图案也没有,只有一句话:“第一修正案”。

还记得洛杉矶警察殴打黑人罗德尼·金事件吗,就在那个时候,黑人说唱歌手Ice-T唱片中有一首和这个事件毫无关系的《雷子杀手》遭到查封,当唱片公司被迫从唱片中拿掉这首歌时,Ice-T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白人老板无法做好黑人音乐。”

今天你很容易就能听到一首禁歌,在没有人提醒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但是当你得知它曾经遭到审查或被禁播或是被迫更改内容时,你会马上另眼相待,这种好奇心驱使好像让你发现了什么珍品,其实像《路易·路易》这样的经典禁歌实在不多。保罗·西蒙的《柯达胶卷》你可能听过,是首健康向上的歌曲,但也是一首禁歌,如果我说出来禁播的原因你一定觉得无聊,因为歌曲有广告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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