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132)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布丁 朱伟一 北平 左三)
小姑娘
文 布丁 漫画 谢峰
我认识个姑娘,叫孙小红,不是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那一个,她是个书香门第,爷爷很有学问。她爷爷叫什么呢,就起个假名叫“孙钟书”吧。有一天,家里来了个电话,要找“孙钟老”,小红接的电话,她不知道“孙钟老”是种尊敬的叫法,就像你可以称王世襄为“王世老”一样,后来整明白了,就想:“哪一天我也是个权威了,别人是不是该叫我孙小老,那可怪难听的。”
有不少姑娘都叫“什么小什么”,北京作家石康的色情小说里,女主人公一出场,就说:“我叫陈晓露,玉体横陈的陈,春眠不觉晓的晓,露水夫妻的露。”
小红、小露或小薇都太平常,最近有个女作家,写了个小说叫《芬芳的三十七度二》。这名字好,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著名的色情电影《三十七度》。女作家的名字也好,叫郭晓橹,在杂志上开个专栏叫“桨声橹影”,又让我联想到秦淮河和李香君柳如是,实际上人家是说的电影。据说郭晓橹从小就在各地发表她的优秀作文,现在26岁左右的人都是看郭晓橹的作文长大的。这让我想起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看一个叫韩晓征的女孩写的作文,她是个大作家的女儿,后来上了北京二中,上了北大,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北京电视台原来有个主持人叫陈晓楠,长的漂亮,英语也好,后来有—段时间没露面,听说是去凤凰卫视了。中央电视台有个女主持人叫孙小梅,她的主要任务好像是介绍下一周的电视节目,最近忽然在《生活》节目里露面,看来不甘寂寞。《生活》节目的两个女主持人叫文清和赵玫,都是大美人,可惜她们不叫“文小清”和“赵小玫”。北京台生活频道有个同样漂亮的女主持人叫沈星,不叫“沈小星”,卫视那个女主持人不叫“孟小美”,人家叫“孟广美”。《经济半小时》里的那个倒老老实实叫王小丫,让我想起老作家李准的小说《黄河东流去》里有个革命的女士叫“李大脚”。
常青藤,常青藤!
朱伟一
在美国也要说假话。比如,申请学校就需要乔装打扮,把自己说成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其实,很大程度上,要进名校是受从众心理和虚荣心的驱使。美国人也很爱虚荣。在美国街头,你会发现,有些私家车后的车窗车尾上贴着条幅,是“斯坦福”、“杜克”。这是在向世人公开宣言,车主或是车主的子女本科上的是斯坦福大学,而研究生上的则是杜克大学。
名校大多在美国的东部,其中八所私立名校结为“常青藤盟校”。最有钱的是普林斯顿。有份数据表明,普林斯顿得到的捐款如果全部分给学生,每位学生平均可以摊到75万美元。其他大学依次为哈佛、耶鲁、达特默斯、哥伦比亚、宾夕法尼亚、布朗和康奈尔。排最后一名的康奈尔要是分浮财的话,每位学生也能分得十几万美元。普林斯顿的毕业生还很谦虚,你问他在哪儿上的大学,统一的回答是:“我在新泽西州上的学”(普林斯顿的所在地)。
上名校好处不少。最大的一条优点就是名校严入宽出,而一般学校是宽进严出。所以只要混进名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如何混进名校?最好是有个好父亲(有个好母亲也一样)。学校的申请表上都有一栏,说明申请者是否有家人是校友。同等情况下,校方会关照一下校友的子女。校方还有份捐款校友名册。校友捐钱多少,校方一清二楚多捐的自然多加照拂。
有点不公平吗?那要看考虑问题的角度。穷孩子一心向上爬,读书自然用功,没有什么可称奇的。富家子弟用不着为生计发愁,可以尽情地享受人生。如果富家子弟还能读几本书,那他们所体现出来的坚强意志决不亚于贫下中农后代翻身求解放的劲头。在我看来,富家子弟的一个“及格”,抵的上苦孩子得的“良”或是“优”。
大学对自己的校友也有亲疏之分。除了看捐款的多少,学校和校友都把本科生视为嫡传,而研究生就要远了许多。这也不奇怪,等到上研究生,人们的世界观早已形成,来上学主要是为了学一种技能,对学校不再有一种朴素的阶级感情。
外国人到美国求发展,如果上过美国的大学本科,更容易被用人单位所认同。几多中国同学,为了脱胎换骨,咬牙再上一个本科。美国人也不为难他们,如果国内有本科学位,只要再上两年就可以拿到美国大学的文凭。有位法学院院长的太太是大陆同胞,国内大学本科毕业,到美国后又在普林斯顿拿了个本科学位。院长大人自豪得不得了,逢人便自报家门,很不经意地说出太太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今天没有贵族了,但人们还是讲究出身。可以说,学校出身比家庭出身还要重要的多。
河畔人家
北平
两年前,我还住在小东江边,因为经常到河堤上散步,认识了一户捡破烂的人家——一对夫妻和一双未够上学年龄的儿女。丈夫叫阿良,妻子叫阿娇,老家在广西十万大山境内,来这里捡垃圾是为了攒钱盖房子和准备儿女上学的费用。
阿娇不用去捡垃圾,她的工作是操持家务,做饭做菜,缝缝补补。她在屋边种了几垅菜,白菜豆角青瓜茄子样样齐全,还养了十几只会下蛋的母鸡。除了米和盐,其他的基本上不用买。但她并不满足于青菜和鸡蛋的伙食,想方设法让一家人吃得更好。她经常做好晚饭就提着一小篮鸡蛋到市场上去。她并不是要卖鸡蛋,而是用鸡蛋换她需要的东西。她曾经用20个鸡蛋换到一个两三斤重的猪腿,也曾经用40个鸡蛋换来10斤肥肉,把一个月的食油都解决了。她知道“猪肉佬”到了这个时候都急着要把肉卖完,对价钱要求不高。用了同样的方法,她还到一家经营不善、没有多少食客光顾的火锅店换来一斤多狗肉,连汤带水,把那天天在街上被狗肉香弄得心猿意马的阿良撑了个饱。元旦前,附近公园把湖水放干来清淤。阿娇听到消息后,立即带上两个箩筐,卷起裤脚下水捞鱼。苦干小半天,竟捞了二十多斤非洲鲫鱼。回到家里,又炸又焖又煮,但一家人还是吃不了多少。阿娇便把洗净腌好的鱼一条条串起来,晒成鱼干,慢慢享用。
这一家人的衣着和铺盖都很单薄,也很有些年头了,但在阿娇的操持下,都十分整洁。可是入冬以后,整洁抵挡不了寒冷,夫妻俩开始筹划添置冬衣和铺盖。有一天,阿良见满大街的绿化带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广告旗。原来是某大酒店新开张,在大做广告。阿良心里便有了主意。等那酒店开张的日子一过,他就趁天黑把广告旗全部解下来搬回家。据他说,有两大箩筐那么多。这些广告旗都很薄,但是质地不错,阿娇便凭她手中的一枚钢针,把它们层层叠叠缝成一床大被子。剩下来的,又给儿女缝了四套衣服。而且,其中两套是为过年做的,女儿的衣服前襟上特意留下了广告旗上的两个大字欢欢。儿子的衣服前襟上也有两个大字:喜喜。
为了省钱,那一年的春节他们没有回老家,就在他乡过年。由于天气不好,连续下了很多天的雨,春节期间我一直没到河堤上去散步。但我坐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常会想到那一家人。我想,河滩上虽然荒凉,但有一双儿女穿着那套红红绿绿的新衣服,这一家子过年的气氛想必不会逊色于任何人家。
我们走在大路上
文 左三 漫画 谢峰
和老马一起唱歌,总听他唱“我们走在大路上”,不知不觉被感染,也喜欢冷不丁来一句——“我们走在大路上!”
白天走在大路上,没得感觉。我是个夜猫子,喜欢垒个长城,时常半夜两三点与一两个人悠然踱步于寂静长街。路倒是不黑,华灯点点,大厦林立,只是没有人的形迹,偶尔出来三两个,也都互相戒备,做飞奔预备状态。这时候的感觉真是那个美!大声唱两句,管你临街楼上怒吼与否;抱着树打滴溜,做顽童状。
如果是冬天,抄着手踩着雪,看见馄饨摊了凑上去喝两碗暖和暖和,临走了为一两毛钱纠缠半天,得个小便宜占个上风才心满意足地擦擦嘴,捂着耳朵施施然而去——有点恶少的感觉。走得差不多了,几个人找个较黑的地方放放水——羞涩还是有一点点的。路过银行时几个人就商量着应该如何打劫,动用什么样的重武器,就有个别骑自行车下夜班的人狐疑地从身边溜过,速度颇快——深夜里几个人站在银行门前停步不前,总是令观众深感不安的。
夏天的清晨两三点很清爽,小风吹着,敞着怀,抄个啤酒瓶脸面通红地互相取笑着,踩踩马路牙翻翻栏杆,白天只能羡慕地看着小朋友做的动作咱也学学,颇为自然。隔几个街灯偶尔有打牌的几条汉子光着膀子敲三家,就凑上去看两圈,咕嘟完了啤酒就大声吆喝着把空瓶飞出去看谁扔的远。
我最喜欢的还是秋天。
秋天是让自己心里生病的季节,也不用什么刺激自己的情事,只捂着风衣,漫步在深秋的风里,踩着枯黄的落叶,偶尔看着一两对作相依为命状的情侣,自然心里就酸起来——可不是嫉妒。呜呜的风声煞是杀人,听得心都是颤的。一个人孤独地在风里走最喜欢想初恋之类的东西——我的初恋很失败,那就一定心情惆怅。然后就得想起过去的岁月过去的时光过去的老朋友,秋天是怀旧的季节。半夜两三点,漫步于街心,自有意想不到的乐趣。
(本栏编辑:苗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