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不逢时难传奇
作者：王小峰（文 / 王小峰）
( 孙涌智 )
谁也没有想到，李健在2003年发行的专辑《似水流年》中的一首歌《传奇》，在2010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经王菲的翻唱，立刻走红起来。这首歌走红的原因，一方面是王菲在淡出歌坛后复出太受关注，另一方面也是现在流行歌曲写不出好歌。《传奇》当年在李健的专辑中也是一首不显眼的歌曲，如果没有王菲的翻唱，它会和许多李健创作的歌曲一样，被忽略掉。
这首歌的流行在商业上体现的指标就是，它作为彩铃成为下载次数最高的歌曲之一，很多歌星，包括王菲，在演唱会上翻唱这首歌，一些影视作品不惜雷同在剧中使用这首歌。但是当记者询问李健，作为《传奇》的曲作者，它的再度走红给他带来多少商业上的收益时，李健说：“我是歌手，主要收入是演出。”李健的语气中带着无奈。如果在一个知识产权保护健全的环境里，李健凭着他的作品收入完全可以超过他演出的收入。事实上，李健几乎放弃了这部分收入。如果这么流行的歌曲都无法带来商业使用的回馈，其他歌曲也就可想而知了。
实际上，李健的部分词曲著作权被他的朋友孙涌智代理。孙涌智原来在中国唱片北京公司担任副总经理，后来自己创建文化公司，从事音乐制作。2008年，李健所属的唱片公司被华谊并购，李健没有与华谊公司签约，便把自己的作品交给了孙涌智的公司老孙文化来代理，老孙文化主要代理李健作品的使用授权。之后，孙涌智一直希望李健的作品能在影视作品和广告中使用。但是在王菲翻唱之前，这首歌并没有带来哪些收益。
王菲一直很喜欢李健的歌，甚至私下买过不少李健的唱片送给朋友。当时李健还不太受关注，但在一些小圈子里，人们还是很喜欢他的歌，评价很高。另外，李健的做事方式也比较低调，人和歌都不太被公众关注。孙涌智说：“李健是我一直最看好的歌手，我觉得他中音区的声音应该是国内最好的。创作方面，我也是看着李健这么多年的进步，最早是他在‘大二’的时候，我收了他两首作品，其中一首是后来水木年华组合红极一时的《在他乡》。”
李健作为音乐著作权协会的会员，创作了数十首歌曲，每年从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简称“音著协”）那里能收到几万块钱的版税。而孙涌智作为词曲作者，自己也创作了大量歌曲，包括非常流行的《遇上你是我的缘》，却一直没有加入音著协，直到王菲上海演唱会之后。
自从王菲翻唱之后，人们开始关注《传奇》，余淳导演的电视剧《李春天的春天》希望能用这首歌，他们希望用王菲的版本，但是声音权利不在孙涌智这里，最后没有和王菲的经纪公司谈妥。孙涌智希望能用李健的声音版本，但是导演认为宋丹丹是女主角，更希望是一个女声。孙涌智请李偲菘、李伟菘重新制作了一个版本，是原子霏演唱的，但是导演觉得编曲感觉不合适，最后重新编了一版接近王菲演唱版本的做了片头，片尾用了李健的版本。孙涌智从剧组得到6万块钱的版权使用费。
之后，江苏卫视重拍海岩的《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也希望用《传奇》。但由于李健的版本被《李春天的春天》使用，孙涌智建议让孙楠重新演唱一版，作为交换，孙涌智没有收取版权使用费，而是把孙楠的演唱版代理下来。
在“春晚”开始之前一周，孙涌智开始与SP接触，他知道，《传奇》一经王菲演唱，一定会成为热门下载的彩铃，他在跟这些SP服务商谈李健的《传奇》版权和王菲《传奇》版权的词曲使用，开出了50万元的价格，但是对方只能接受20万元。孙涌智没有接受。最后孙涌智直接跟中国移动接触，在除夕的当天，让李健的《传奇》上线。
实际上，由于中国移动高层变动的原因，到目前为止，中国移动只给孙涌智结了2月份半个月的费用，彩铃下载2万多元。孙涌智说：“我希望让《传奇》创造一个真正的传奇，没有一首歌可以做到这样。我把《传奇》海外的权利给百代唱片公司，让百代代理，我跟百代的人说，能不能找个韩国、日本歌手翻唱，我就想可能完成一个无法复制的东西。”随着这首歌的不断升温，他免费授权给电影《武林外传》；台湾地区发行李健的专辑《音乐傲骨》，附加了《传奇》这首歌，得到3万元的版权费；丹麦乐队“迈克尔学摇滚”翻唱英文版，得到使用费1.2万元。之后，孙涌智又免费授权藏语版和粤语版的使用。到此为止，《传奇》给孙涌智带来的也仅仅是十几万元的版权使用收入。但是他的朋友见面都会说：“这回你该赚大钱了吧。”
本来，一首最流行的歌曲，在今天能直接带来商业效益的就是新媒体数字平台，比如彩铃。但今非昔比，当初中国移动推出这项业务的时候，市场推广宣传做得比较猛，消费者也觉得新鲜，所以才有《老鼠爱大米》和《两只蝴蝶》上千万元的收入神话。但彩铃收入不是移动的主要收入来源，他们并不会像音乐行业那样重视音乐，这些年再也没有出现当初的彩铃神话。孙涌智说：“李健充其量一年从移动那里拿到十几万元的彩铃收入。”
实际上，在今年，有很多歌手在演唱会上都翻唱了《传奇》，但都没有经过孙涌智本人的授权，这些歌手包括潘美辰、周笔畅、周华健、费玉清、王菲，他们只是将一笔约几百块钱的使用费交给了音著协。孙涌智说：“所有使用这首歌的，都是未经我授权的，都是侵权的。”但是孙涌智也无法去打这个得不偿失的官司。
卡拉OK的使用涉及音乐和影像两部分著作权，这首歌的点唱率也很高，但至于从中国音像著作权集体管理协会（简称“音集协”）和音著协那里获得多少收入，孙涌智也不乐观。孙涌智说：“卡拉OK点唱版税怎么结算，应该有个比例，但目前我还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我问音著协，他们说《传奇》这首今年最火，大家一致认为点唱率排第一的这首歌，它应该能结多少钱？为什么我要问具体数字呢？因为当时我跟王菲的经纪人陈家瑛谈，我想把王菲的卡拉OK声音和影像这块拿过来，我要给人家一个承诺，可能要先行支付的。那我要从音著协了解到大概是什么样的数据，但这边没有。所以陈家瑛那边我也不敢签。陈家瑛问你这边到底能给多少钱，我说起码不应该低于50万元吧。我只敢这么说，但也可能你签了50万元，那边只给你结20万元。”
一首歌曲这么流行，却遭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根源在于对知识产权的不重视。孙涌智说：“可能别人会说是你无能，这么好的东西在你手里，你怎么能经营不出钱来呢。我们做音乐做了这么多年，我也写过全国范围内非常流行、非常火的歌，但是就拿到了1000块钱。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加入音著协，是因为我从周围的朋友那里了解到，加入和没加入是没区别的，拿的那些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对我来讲，权利要是抓在我手里，至少我不是你的会员，你就不能代我去授权我的作品。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后来加入了呢？因为很无奈，权利是在你自己手里面，但是有什么用呢，别人想侵犯你的权利时，随时都可以用。你能怎么办，你也不能去打官司呀。每一个弱势词曲创作者，都不可能去打官司。我曾经想成立一个机构来帮助这些人，但后来一想，我自己都一样是很无能、很无助，需要被帮助的人，怎么能帮助别人呢？”
《传奇》在众多领域被侵权，南京欣网视讯在江苏、安徽、浙江等移动地网侵权《传奇》，孙涌智只是因为忍无可忍才准备不计代价开打一个官司。
《传奇》的遭遇让孙涌智有些心寒，这就是当前的现状，他能改变的东西太有限了。现在，他希望以《传奇》这首歌为背景，改编成电影，慢慢退出音乐圈。
《著作权法》颁布20年了，但在保护音乐著作权方面，它并没有真正给词曲作者带来好的保护。如今，在中国，音乐创作几乎快变成一种“公益事业”。■
（实习生方婷对本文亦有贡献） 李健王菲逢时彩铃音乐传奇李健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