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鄢颇:我人生最漫长的20分钟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孟静)
停车场
采访前,鄢颇的经纪人向我要了一份提纲,看完后回复说:能不能调整问题次序,别一上来就问受伤的事。采访之初我们远兜近绕,目标无非是奔向6月初的那一个下午。
没承想鄢颇非常自然地回到了那一刻,他呈现出的健康感,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一帧帧画面,绘声绘色,说者平淡,听者惊魂。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倒霉蛋?我一直挺倒霉的,人生真的很脆弱。趴在地上,等待救护车的20多分钟,是我人生最漫长的时间。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呀?很多人从我眼前经过,商场的保安之类的……屁股很疼,手机一直响,保安把摔飞的手机递过来,我跟朋友很清醒地说话……”
鄢颇和李小冉交往了两年,其间她接到过恐吓信息,当然也涉及他的人身安全。他没有想到会那么严重。停车场没什么人,他边打电话边走,当感觉到埋伏许久的4个人冲上来时,已然明白是谁的主使,“什么都没想就赶紧跑吧。因为那些人也不问,上来就砍,这肯定就是早就认准你了,不怕砍错了,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跑”。几秒钟,暴力就结束了,但对鄢颇来说,刻骨铭心。
“我那双鞋没穿好,本来我跑得挺快的,那儿不应该有一摊水,本来那是一洗车的地儿,洗车那儿就有人了,但是我身上已经被砍了,就已经受伤了,但我一直在跑。有一个人追我追得很近了,前面有可能就是楼梯,但有一摊水,我一下子就摔倒了。当时我心里想的就是俩字‘完了’,因为我摔得特别狠,摔得我自己都起不来了。”
因为是趴下的姿势,他的伤口主要集中在臀部,又因为以手护脸,双手被砍了很多刀,传言中的脚筋即肌腱,现在已经接上,不妨碍走路。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第一个念头是:还好,脸没事。当歹徒离去后,他说他趴在地上,盯着自己的右手,手背的肉整个翻了起来,他发愁地想:不能使鼠标了,不能打游戏了,不能打台球了。“那时根本不像文艺作品里写的,想到什么生命呀恐惧呀,全是特琐碎的事。”
身下很快洇出了一大摊血,血量之多以至于当他的经纪人看到后,从此落下了晕血的毛病。有一刀差点伤到主动脉,但那一瞬间,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有朋友笑话他财迷,逃跑时手机、眼镜、钥匙,一个不落地攥在手里,手被砍了一下后,手机已经飞得很远。事后他看到医院记录直乐,“这个人神志清醒,比较淡漠,回答基本切题”。
受伤并不是最疼痛的一刻,送到医院后,先包扎起来,为了数伤口,拆下来,再包好,怕数错了,又拆。这个反复过程让鄢颇疼得无法忘记,可这也不是最疼的,那100多针拆线时没有麻药,“你想一根线在你肉里穿着,没长好呢,他拿镊子扥,一根一根扥,扥100次,疼坏了”。
事件曝光后李小冉迅速发布了微博,对此鄢颇是清楚的。“当时的我是顾不过来那些,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尊重她发这些东西,毕竟这些都是真实的东西。她也是个性很强的一个女孩儿,敢爱敢恨。”
伤后的唯一露面是在电视栏目的“法治进行时”,李小冉坐在一旁垂泪,鄢颇盖着被子,脸色苍白,当时进病房拍摄的时候,记者主动表示是为了留存资料,但是后来还是播了……李小冉在节目中说,从没见鄢颇哭过,这次见到了。鄢颇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哭过:“不是哇哇那种哭,就是突然眼圈有点湿润。就突然觉得特别悲情,就觉得在如今的社会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儿!那种感情很复杂,‘嘿,我们俩怎么碰上这种事儿’,就没觉得这种事儿会真的发生。一段感情的结束,当事人一方冲动也好,纠缠也罢,想不开也属正常,但是没想到会有人用这种手段去报复一个人,而且她毕竟是一女孩儿,突然有一种悲情就出来了,突然就觉得两个人命特苦,突然就有这么一感觉。”他连用了5个“突然”,形容这人生的无常。
躺在病床上的几个月,他自然想了很多,“我想的就是我一定要赶紧治好伤,我要拍戏我要工作,因为我觉得我的拍戏工作是那些支持我的人,有良知的人更愿意看到的。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有静下来好好想这件事情,因为我觉得我之所以现在恢复成这样,是因为我一直在想未来的事情,后怕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么?”只有工作,能冲淡那段回忆。因此,在伤没好利落时,他在博客上发表了去年冬天的作品《我的糟糠之妻》剧照,人们认为这是一个信号:他要复出了。经纪人接到无数要求采访的电话。
“这件事至少是改变了我,至少是这几个月来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身体的状况被改变了,受了很严重的伤。心理上我觉得我倒挺想得开的,我觉得这件事就是个刑事案件,坏人把我给砍伤了,他基于的原因非常可笑,我跟李小冉走得很近,我们俩交朋友怎么样也好,无论是他看不惯也好,还是授意也好,因为这件事最终也没有结案。”
槛外人的槛内生活
鄢颇的父亲是舞美设计师,母亲从事工艺美术工作,上世纪90年代初,他前往法国高等装饰艺术学院学习,其间穿插着工作了两年。合同到期后他寻思着回国看看,发现国内的生活特别沸腾,立马感觉法国太安静太没劲了。“在法国,你看你老板的样子可能就几十年以后,你混好了几十年以后也就那样。”
在法国时,他应聘过《Vouge》杂志的职位。那时《Vouge》想进入中国,亚太区老板和他讲明:一是留在法国,二是去台湾地区实习,有可能的职位是中国版的艺术总监。他满怀希望,可进入中国的条件是必须和本地媒体合作,《Vouge》高层想不通,这件事搁浅了,不过因此鄢颇认识了一些时尚中人。1999年鄢颇回国了,他先在《健康之友》待了几个月,刚开始他很喜欢杂志社的生活状态,自由,又可以搞艺术,每天自我感觉挺时尚,但他很快厌倦了这份工作,来到广告公司。
时尚杂志的几个月工作背景除了留下一些拍同类题材影视的生活经验,还有其他素昧平生的圈中导演、影评人对他的负面评价,鄢颇的反应是:“也有一些公众人物跳出来哗众取宠,生怕人家把他们忘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刑事案件么?难道是一桃色案件?我特别想不明白有些媒体会把我这件事搁到娱乐头条。”
“其实我就是想拍戏,大家能说我戏拍得好,我就特高兴,从没有想站在幕前,结果一个离婚,不得不出来了,后来又因为这么一件事,有的人的命运就是这样。”
他说,外界的揣测离不开他的出道,众所周知,导演的第一桶金有多难掘,他以一个外行身份,只因娶了一位女演员,不用多年的学习,不用从“副导”起步,不用瞧人脸色,轻易踏入这个圈子,对不少人都是个刺激。“我是改行进来的,我不是科班出身,比如说我是电影学院或者‘中戏’出来的,我自然有同学有师兄有师弟,自然形成一个圈子在里面,我是属于单打独斗,你说我是这圈子里的人,我就特困惑,这圈子我谁也不认识,人家跟我有时真的是……我也很能理解比如说师兄师弟谁拍谁不拍,谁有名谁没名互相还特较劲儿,但我是一外来户,都跟我特别好,因为我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对于他们没有一个比照,我就是外来户,你看不起我也正常,我成功你们也不用说什么,因为我付出的东西跟你们不一样,所以骂我的人也很多,我也可以理解。”
话虽如此,指责当头还是相当刺心。拍完《新结婚时代》,有人说这不是他拍的,是梅婷拍的,也有人说是梅婷推荐他执导这戏,这些无稽的话,并不能真正伤害他,而最不公平的是对他自我价值的否定。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存在价值,即便是在百年之后,他也应当有自己的符号,他的名字是鄢颇,而非梅婷的前夫。
尤其是他和梅婷的离婚,被看做翅膀硬了过河拆桥。网络上曾传播一个捉奸故事,大意是鄢颇和梅婷的好朋友开房被梅婷抓到,导致他俩婚姻破裂。鄢颇一点不避讳谈这件事:“我觉得大众不动脑子,现在的社会人肉搜索很容易,这篇文章出来后为什么全是转载,为什么没有人再往下研究一下呢?捉奸在床!那个女孩儿是谁?这挖掘出来多有新闻性啊!在哪个酒店?多有意思啊!我去哪个酒店开房?是几点?谁看见的?这梅婷晕了,怎么晕的?后来送哪儿?为什么没有人写啊?这事儿从没有记者采访过我,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人就不问你,不让你有解释的机会,铺天盖地了就。”由此他抱怨,“媒体不喜欢我,专往坏处写我。”
他说,媒体和他的隔阂也许缘于他在2005年,36岁时才入行,短短5年时间,不足以积累起一堵能蔽风雨的高墙。正如他所言,离婚、遇袭两件大事将他推向风口,血、暴力、情变、多角恋远比影视作品更令人关注。
传言的版本之一是梅婷为《阿斯匹林》搭上了多年积蓄,票房惨败后,两人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当时做的时候,就觉得剧本不是特别好,但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就是觉得想做而你永远不去做,你就不知道你的标准在哪儿。老潘就说,你这太不商业了,盖完房子再卖哪儿行啊,得之前就卖。那时候单纯,当时有一些广告投资,我们一商量不喜欢,你看这手机,那个年代不可能有这个手机,不能为这点钱毁了我们的艺术氛围,特傻。我们都是一个不是很看重钱的人,当初拍这个电影也不是说为了票房,那是2003年,女孩会面临一个选择题:嫁给有钱人,还是和一个人同甘共苦。”经济上的失利在他们意料之中。
他认为外界恶意的揣测源于对他的隔膜:“了解我的人没有觉得我不好的,那些骂我的全是不了解我的人,这些我觉得你可以去证明,你可以去采访任何和我合作过、了解我的人。梅婷也经常对外界说,我觉得她没必要去表演吧,明明我是一什么她非要去说,就是一个真实的事儿,现在证明其实不是很明智的,因为人家就认为这是真的,而且当时我要是站出来反驳,就给写我这人一机会,借机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觉得我帮你炒作干什么,我累不累,但现在证明挺失败的,但那时候我就是那种状态,我也没法儿去后悔。”■
(实习记者童亮对本文亦有贡献) 梅婷人生漫长分钟20鄢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