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的爱情

（文 / 丁杰）

疯子又要结婚了。说“又”，是因为他已经是第三次请我们吃喜酒了。他是我老乡，学地理的研究生。大学毕业后跟漂亮的女朋友一起分配到县里一个科研单位。那时他寝室的书桌上，堆着很多外语书，玻璃板下，压着他和女友的照片。县里好些年来都在争取一个国际科研项目，他是几个青年科技骨干之一。15年前那个燥热的夏日，他们去野外测量回来，车翻到了河里。两个同事还没有送到医院就死了，他昏迷了几天后重新回到了人间。

日子并没有因为翻了一辆车死了几个人而停止走动。他结婚了，新娘是他那个漂亮的女友。他论文发表了，作者是他和漂亮的妻子。突然有一天，他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们一帮朋友到医院看他，他让医生牵出来的时候，笔挺的西服已经换成睡衣般宽松的病号服。令人高兴的是，两个月后，这个朋友又穿着笔挺的西服出现在我们面前。跟我们吹牛，打麻将。只是他不能再喝酒，不时从荷包里掏出药来吃。他见到人就拉着人家的手握个不停，好几分钟了还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说一些很热情却没有意义的话。但我们都相信他会好起来。

可是，生活总是被很多的可是弄得浑身是伤。不知是哪一次从精神病院回来，他就离婚了，是漂亮的妻子提出来的。好在还有朋友。再一次换上西服回到小城后，朋友陪他打麻将但不让他熬夜，请他吃饭但不让他喝酒。两年前，他再一次结婚了。婚宴，他说他想醉一次。被我们抢下酒杯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里有泪花在闪动。

前些天，他闲得慌，就跟一个朋友开了个疯狂英语培训班。为了招生宣传，他搞了一个宣传活动。作为朋友，我们去棒场。到的人不多，几十个学生和家长。我朋友出场时，为了突出他的外语水平，宣传时说一段英文，再翻译成中文。可是，孩子们在台下疯，家长们在台下指指点点。没有几个人认真听他的演讲。有人陆续离场，并嘀咕着说：这个疯子！

去了四五次精神病院后，再发病时，家里人就不再送到他精神病院，而是把他接回农村老家关起来。老家风吹稻花香两岸，青山绿水好地方，他比在精神病院恢复得还快。已经有两年没有重返精神病院的他，做了一件让大家想不到的事：把第二任妻子休了。他说，跟她没有共同语言呢！是啊，她不会英语，不会吉他，也不会麻将。他的第三任妻子与他也是同学，初中同学。虽然没有工作，但会抽烟，爱玩麻将。

有人说：朋友结婚，第一次一定要去，第二次可去可不去，第三次坚决不去。这位疯子朋友的第三次婚礼，我想去。我想知道，他在婚礼上还会不会抢酒喝，还会不会哭。■ 精神病院婚礼爱情婚姻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