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爱比尔

（文 / 杨不过）

图◎谢驭飞

只要在周末夜晚走到随便哪个酒吧门口，就会毫不困难地发现上百个这样的女孩。她们成功地将矫揉造作、嚣张、心虚与探索新世界的好奇气质合为一体，这使得她们并没有那么俗气和令人生厌，即便穿得越来越少，却透出在庸常生活中竭力营造戏剧感的令人起敬的努力。

所以你也必须亮闪闪而来。在这个缺乏着装意识和场合感的城市里，当各种好看的衣服在这里暗暗较劲的时候，服装设计师们应该感动得大哭一场。穿得漂亮是营造戏剧感的最简单途径，灰姑娘再漂亮，还不是得穿上双好鞋子才能吸引王子。一万本书都抵不上一件露肩膀的衣服管用，穿上它忽然就像瞬间到了伦敦巴黎似的，她整个人都变矜持了好多。会读各种酒的法语西班牙语名字，知道喝点什么才不丢脸，知道哪个俱乐部已经过气，知道哪个酒吧全是一帮没文化的混子……每天在办公室帮上司倒咖啡还被骂笨的羞辱感好像就此被清洗掉，脱胎换骨了。

王安忆小说《我爱比尔》中的那个女孩阿三倘若最终走出了劳教所，一定会觉得自己当年实在冤枉得厉害——她那点子事倒是算得了什么！如今她的同伴遍地皆是，她们在每个周末出现在最热闹的俱乐部，眼神从来不在同胞身上停留一秒钟。我以为随着大国崛起，外国人或者ABC们早已像星巴克那样烂大街了，没想到他们依然是恋爱市场的生力军，在夜店里也受到妇女们的分外青睐。如果你是一个外国人，没有老得走不动路或丑得令人生厌，恭喜你来到尘世间的伊甸园。你在这里得到的礼遇，会比一个自杀式袭击者所梦想的更多。最让人高兴的是，我们中谁也不会因此被劳教了。

可大家从这份戏剧感里得到的也倒不见得比阿三多了多少。每个周末都能遇到搭讪者，多是迷离灯光底下样貌难辨的外国人。少有好看的人，身边则多半有火辣的同伴，带着战斗机般警惕的眼神。原来这个伊甸园也不那么脱俗，那些庸俗的评断标准譬如年龄身材到火星上也依旧适用。白天在公司她根本不入年轻骄傲的同行精英的眼，夜里头要吸引个有魅力的人也这样难。

原来一切其实没变，甚至只有更糟糕。当年阿三跟比尔，好歹也算是真在恋爱。比尔也有个挺不错的正经工作。如果搁到今天，酒吧里在他身边转悠的可绝不止阿三一人。女孩变精明了，外国人可也变坏了不少，远不如当年的比尔啦。在一间一杯咖啡只卖十块钱的破咖啡馆门口，一个长相十分难看的人正在夸口：我一礼拜能认识五个女人！她们统统都想和我结婚！

时间久了，谁都有过几段故事，可都没什么结果。她将这归结于自己英文不过关，以及跨文化交流的本领还不够。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在以美和哲学的名义，还有世界主义者的自豪在继续这些故事。尽管走出酒吧天大亮时，她常常感觉沮丧和无比荒唐。

可到今天为止，她当然还在那里。■ 我们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