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的士子梦

（文 / 钟师傅）

汉武帝当先的小老婆，后来追封为后宫第一把手的李夫人真是个明白人。班固没用自己的语言来说李夫人生就如何倾城的容颜，只是记录了汉武帝在《悼亡妇赋》里夸自家老婆如何美目流盼，娥眉微扬。胡适说历史是个小姑娘任由人打扮，那三个颂赞李美人的成语倒是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那会儿的胡适也只是个过路男，对历史只能围观。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话很残酷。等老了的时候就遭人淡忘，偶尔被人想起也只是疑问一句尚能饭否，还不如在辉煌时死掉名垂青史，让人怀念。

比如晚生李夫人近600年的苏小小。这个无法考据的人物却成为历代文人相继歌咏的对象。苏小小能慧眼识英雄于末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并且仗义的姑娘韶华早逝，生前相对酬，死后长相忆，也难怪会引起旧时文人集体感伤。曾被鲁迅调侃过，着件罗大褂和苏小小认乡亲的袁子才，也是迷恋“鬼狐”的狂热分子，跟着凑热闹，在日记里说有个绍兴籍陈姓书生偶遇一位漂亮姑娘，两人结为夫妇，在姑娘的帮助下发家致富，奴婢成群，后来还捐了一官，可谓家业兴旺。所有戏码基本上如出一辙，男人皆贫穷，女性都貌美且贵，要不就是有非常手段。这是世界文学大系里的中国分卷故事。

欧美地区的书生也一样会做这种梦，代表人物是司汤达。如果一个有些才华的人年近40仍然没有家庭，也没有任何产业，更没有声望，估计他一定很彷徨。直到1827年，差不多44岁的时候，司汤达才写出了第一部小说《阿尔芒丝》。接下来写了法妮娜郡主、克莱利亚小姐、德瑞那夫人等，女主角都是贵族美女，男主角则一定外形俊朗但内心坚定，有自己明确的目标。

歌德说司汤达是一个富有女性气质的作家，这就更和中国古代士子相似了，性格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偏还想法颇多，大多还一根筋，固执得要命，所谓的臭清高，举世皆浊唯他独清，众人皆醉唯他独醒。不过，做梦归做梦，司汤达毕竟是小说家，知道把结局写得太完美就没市场，但是像他这样一笔杀死男女俩主角的做法也实在太过凌厉了些。视司汤达为自然主义小说先驱者的左拉说司汤达不按套路出牌，除了他没人这么干法。想想也是，哪怕留下一个活口也好，至少可以让人唏嘘感慨一番，那谁谁以后怎么生活。他这么手起刀落干净利索之后，读者合上书，那感觉就如路遇当初暗恋对象，眼见人家一家三口幸福甜蜜，再无一缕念想，转身而去。■ 粉红色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