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梦为驴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黄亚明)
诗歌烈士海子习惯以梦为马。结局是他乘坐着一匹叫铁轨的黑马,在山海关远赴天堂,祖国的天空麦汁四溅,让世人野蛮而悲伤。人人都有怪癖,不止海子。法国人弗朗西斯·雅姆,则是以梦为驴。作为法国版的骑驴族,虽然未臻吾国神仙张果老倒骑驴的洒脱境界,却一样驴得不轻。在《为带着驴子上天堂而祈祷》里,他不但希望自个进天堂,还一本正经地对上帝提出附加款:“上帝,让这些驴子和我同到你面前/让天使静静地带领我们/走向林木茂密的溪流,那儿摆动的/樱桃树像欢笑少女肌肤般的光滑……”
现实中,马还是比较高贵的,类似上流社会,所以海子必死。你那么穷,一个穷到拿诗稿换酒钱的小诗人,怎么能以梦为马自命不凡呢?牛呢?万分憨厚,老实巴交,属于典型的草根阶层,毫无疑问,浪漫的诗人是不屑于与之为伍的。驴子的身份虽然最值得怀疑,倒和诗人有点瓜葛,雅姆的女友就宣告过“驴子就像诗人”。上层嫌它驴里驴气,底层又觉得它驴手驴脚不够踏实,所以当雅姆唱出“我爱这头温顺的驴子”,真担心他女友听到了,会像黔之驴狠狠踢他一脚。
按布封的描述,驴的天性颇为谦恭、耐心、安静,“能持久地、勇敢地忍受惩罚和打击,在食物的量和质方面要求不高,它满足于最硬的和最难吃的草”。纳丁·戈迪默的《伯格的女儿》中,有个喝醉的男人,用鞭狂抽驴子。主角罗莎·伯格惊呆的瞬间,看见了“那施加的痛苦撕裂开来”。关于幸福、快乐,驴子当然也消受不起。英国小说家斯特恩写过驴和勋章的故事,唉,卑微的驴子品味点心时,竟是“手足无措,颤抖着”。
有一个冷笑话,与诗歌无关。100年前,巴黎北郊的蒙马特,一个被赞誉为“天才于暗夜里闪光”的地方,那里曾经聚集着凡高、毕加索等绘画大师。小饭馆“狡兔之家”的墙上,如今仍挂着《亚得里亚海的夕照》,当年的作画者是头叫勃荷纳利的驴子——老板弗雷德用一只画笔拴住自家小毛驴的尾巴,然后蘸上颜料,任驴子拖着尾巴在画布上摇啊摆啊,创造出的一幅“未来派”画作。从1904年告别西班牙开始,年轻的毕加索在“狡兔之家”厮混了五年。他常常喝高了,可口袋里却掏不出半个铜板来,只好以画沽酒。而爱好艺术的老板弗雷德,每每都会愉快地答应。海子要是早点知道这个事,估计第二天就把马换成驴了。而且,诗笔换成画笔。■ 以梦为文化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