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李芳芳的青春爱情电影

作者:李东然

(文 / 李东然)

《80后》,李芳芳的青春爱情电影0( 导演李芳芳 )

绝望地渴望被爱,却不懂得如何爱人

自放映以来,很多人感动,称之为“纯爱片”,惊喜于一部净澈透亮的青春爱情电影,终于拍在身边和当下。也惹来一些争议,尤其在“80后”被诸如“蚁族”、“房奴”、“啃老”、“宅”、“漂”等热门话题包裹着的当下,用了这样惹眼的题目,却不痛不痒甚至不落实际地谈段感情,让那些抱着要直击种种“80后”生存现实而来的观众,难免大失所望。

李芳芳却斩钉截铁,她告诉本刊记者,用这么个片名,是因为电影确实带着想要去描写自己这一代人的心情出发的。“我认真想过,究竟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能有什么不同?答案也收集了一大把。比如上一代人不打耳洞,这一代人一打就三四个,甚至鼻孔;上一代人结婚生子会大多数按部就班,这一代爱打破秩序,要么不结婚,要么就闪婚;要么不要孩子,要么出国、折腾,就为了能多生俩。自然还多了些痛苦的回忆,比如高考,绝对每个人都是脖子上悬过的一把剑,成为几年甚至十年左右人生的阴影,成绩再好的人也刻骨铭心。”

《80后》并没有围绕着这些“新人类新现象”展开,因为所有这些所谓的现实的答案,在李芳芳看来,无一例外地都是表象和暂时的。“比如高考,哪怕落榜,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太少人因为高考而停止生活。同样,‘蚁族’和‘房奴’的问题,我坚信,只要中国的地产商要营生,总会轮到‘80后’买房子。很多所谓的痛苦和问题都是暂时的,5年、10年就会消失不见的,用这些事说一代人,并不值得。”她说。

她也放弃了找个什么词语来概括一代人的想法:“标签是件可怕的事情,说我们这代人执著,真有很多人不执著;但要说不负责任吧,很多‘80后’又极度地负责任,标签是最不负责任的。”

《80后》,李芳芳的青春爱情电影1( 电影《80后》剧照 )

唯一值得尝试的就是实打实地去审视生活,最自然也最直接的方式莫过反省自己的人生,李芳芳觉得自己“80后”得非常典型。比如从小就很能折腾,发表作文,参加竞赛,15岁写书,《17岁不哭》不仅成为最早最热的青春文学,甚至印上过高考的试卷,选入过中学生书库。但比这些荣誉记得更清楚的,反而是这些场景,当年爸爸看着《人民日报》上的评论,甚至看着她捧回的金鹰一等奖、飞天一等奖奖杯时,照旧说一句“一般般”,“那时的失落,至今想来也叫人窒息”。

“我发觉自己做的那么多事,常常就是为了一句肯定、表扬,比如那本小说甚至根本就开始于赌气般的一句玩笑,期待写本书父亲能肯定我的中文水平。你看我笔下的女孩,假小子似的,执拗张扬,多么明显的自我带入。但件件往事告诉我,实际上我绝望地渴望被爱。”正是这场对人生的检查中,李芳芳正视了自己生活中的顽疾——完全不懂得如何爱人,她告诉本刊记者:“在国内长在只有独生子女的环境中,并不察觉。后来在美国上学的日子,它就暴露得严重起来,我很骄傲,保护着自己的世界,从不泄露丝毫孤寂、不完整,但生活毕竟有它的办法叫你投降。遍体鳞伤才检讨自己爱的能力的低下,那么,绝望地渴望被爱,却不懂得如何爱人,就是我对自己人生的全部总结。”

《80后》,李芳芳的青春爱情电影2( 电影《80后》剧照 )

怀着对观众的敬畏心

这样的主旨,写一个爱情故事最水到渠成,这对于15岁时就能把“火候难调”的“早恋”也写得动人的李芳芳而言,自然不在话下。但她却说,情愿搜肠刮肚,白雪公主文具盒、小霸王学习机、“申奥”欢庆上的礼花、“非典”隔离时的医院和中药,甚至是开场集体舞时,校服上那一闪而过的徽章——志明中学(《17岁不哭》里的中学),小到不经意就错过的道具,大到全片而言的大场面,调查取证,心思用尽。“我想让每个同样一路走来的观众,从那些细节获得震惊,它们就是些我留给观众去破译的暗号,期待因此与他们的回忆对话。”

画面也唯美,李芳芳向本刊记者细说自己的原则,1200个镜头,每个镜头的机位、调度、演员状态、画面细节,100分满分计,及格在95分,这样才不至于积累下“败相”:“我对观众怀着敬畏之心,什么是导演的权利?我觉得并不是说我在拍片时能对别人喝来喊去,而是说我可以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掏50块钱,又把他们给关进一个黑屋子里,不许说话,不许打电话,对着一个发光体两个钟头。人是万物之灵啊,在这样的情境下,人被调动起来的精神是非常可怕的,而你作为导演,就要付出百倍于此的能量才能和银幕下的人交流。”

终究身为女性,李芳芳期待自己的敬畏之意最终以这样温柔而美好的方式传达:“拍电影就像是造一座花园,导演和观众的关系是,请您进来喝杯茶,而因为是我要请您进来,那么不仅我的花园是尽我审美之能力而用心营造的,连我摆上的椅子也须是体贴舒适的,桌子上的茶自然也要精心调制。”她觉得,这花园体现了自己所尽力追求的那种平衡,在她看来,如果一味强调作者电影,那还不如写日记比较便捷。而一味努力去追求观众电影的话,那头一回面对制片人时,面对那句“《疯狂的石头》你能拍么?”早该说,“成,三周,保准能拿给您《疯狂的飞机》”。毕竟免去这样的三年劳役,翻译剧本拿去日本参赛,自己拎个箱子就飞机、火车地跑遍大半个中国找景,甚至为那些CD、彩铃之类的后期成本回收方式挖空心思。

“比如弟弟为什么一定要死?这显然不取悦观众。我宁愿你看完后纠结、郁闷,骂导演非要洒狗血,但我也要说,生活中很多美好的东西是脆弱的,因为我觉得这恰恰就是我们这一代‘80后’所忽视的。我们都忙着抱怨自己没有得到什么,而很多我们拥有的东西并没有被好好地珍惜。如果你能出了电影院,稍微这么提醒自己一下,那我觉得电影就拍得很欣慰。”

李芳芳说,不管给电影起哪个名字,都是完成对这一代人心灵的描摹与记录,无论那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抑或被浓墨重彩书写的大事件。“很多人诟病电影的种种不现实,但我始终觉得,首先这一代人已经生存得很不错了,其次会生存得更好。我们这一代人肩负着大国崛起的文化责任和经济责任,这毋庸置疑,这注定那些大事件在我们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意义,所以我也尽力去包裹这些时代的烙印。但我也不是纪录片,一味地去梳理历史,我希望能探讨大时代下年轻人的心灵,成长。”

所以,电影里的时代和个人,并不总如想象般齐头并进,奥运会申办成功,沈星辰在人群里叫得声嘶力竭,五环旗升起,镜头里却是一张怅然若失的脸,李芳芳却说,莫名的疏离感恰是她有意为之的表达。她告诉本刊记者:“自然,我并不意在说奥运会对个人有多么不重要,正因承认太重要,才要事无巨细地摆进电影。我也记得‘申奥’成功的时候,CNN的新闻里有很多负面的报道,说北京的奥运会很难成功之类,我们当时就冲上去,打电话、发帖子,抗议,刷破了它的网站,我是组织人之一。那时整个纽约市的留学生们,几天几夜不睡觉,就像电影里的星辰一样,声嘶力竭,但电影里,我也想表达的感受是,随着岁月流逝,恰恰这些大事和自己的生活分得最快,离得最远。当我们经历那一切的时候,每个人都炽烈地燃烧着自己,百分百真诚,但时过境迁,我们这一代人可能会更快地回头去追问自己的生活。我想,那是更鲜明的自我范畴,比如星辰面对五环升起的怅然若失,这才是我理解的‘80后’表象下的内心。”■ 青春爱情李芳芳80后电影80

上一篇: 南洋翰墨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