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大猩猩

（文 / 小贝）

( 与丹尼尔·西蒙斯 )

玩扑克的人中间流行一句格言“长考必错”，所以《纽约客》记者格拉德威在畅销书《决断两秒间》中说，我们在做决定时应该信赖直觉，迅速果断。他的论据是，进化心理学认为，我们进化到能迅速地做决定，进化的成功证明我们的直觉是对的。但心理学家克里斯托弗·沙布里艾说，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跟我们的大脑在其中进化的世界已经大为不同，比如物体移动得更快了。在我们的视觉系统和注意力进化的时候，我们不会在高速公路上每小时移动60英里，所以那时我们不需要注意大量高速冲向我们的意料之外的事物。

为了批判直觉论者，沙布里艾从视觉着手，一步步考察我们的认识能力。1999年，沙布里艾和丹尼尔·西蒙斯设计了一个实验，他们做了一段45秒的录像，在录像中，身穿白色T恤和黑色T恤的两组受试者在房间中随机走动，同时他们传递着篮球。观察者的任务就是记录身穿白色T恤的受试传球的次数。在录像的中途，一个打扮成大猩猩的女人走进了人群，她停下来，面对着镜头，拍击她自己的胸膛，然后走开了。有一半观察者都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形。

作者说，这个实验说明了我们的注意力是一种零和游戏，当你把注意力投向传递篮球时，你就会对其他事物视而不见。哪怕大猩猩就在你眼前，你也会看不到。我们的大脑是一个物理系统，其资源是有限的。问题是，我们往往没有意识到它的有限性，我们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世界，其实我们生动的视觉体验掩盖住了我们心灵的失明。在汽车和手机普及的情况下，注意力的有限性尤其应该得到重视。当我们步行时，在发现意料之外的事物时延迟1/10秒问题不大，但在开车时就很危险。

除了视觉上的错觉，我们在记忆、知识、能力等方面都存在错觉。作者一共归纳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六种错觉：注意力失明，看不到眼前的东西；忘记发生过的事情，记住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认定自信是能力的衡量标准；以为我们知道的多于我们实际知道的；错误地把存在关联等于因果关系，在不存在规律的地方看到规律；轻率地相信大脑中有潜力尚未得到开发。

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并遭到我们的信念、欲望和兴趣的歪曲。事后发生的事情会扭曲记忆，谈论发生过的事情也会扭曲记忆，我们开始记住自己讲过的故事，而非真实的过去。作者举了希拉里的例子。她在2008年竞选总统时，反复说她1996年访问波斯尼亚时，在机场降落的时候，她在狙击手的火力攻击下跑到车里。但记者随后调出当时的照片，显示当时举行了一个宁静的欢迎仪式，希拉里还亲吻了一个给她读了一首诗的孩子。她讲述的狙击手的故事受到广泛的嘲讽，希钦斯说她要么是昧着良心撒谎，要么是在幻想一个虚假的过去，或二者兼而有之。克林顿为妻子辩护说，她那番话是在深夜时说的，她毕竟也已经60岁了。但是有一个更简单的解释：任何人对发生于12年前的事情的记忆都可能会被歪曲。只是很少有人去求证真相罢了。

( 克里斯托弗·沙布里艾 )

作者认为，我们关于自信的错觉更为有害。自信的人在开会时往往率先发言，且说得激情飞扬。但这不意味着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心理学家们发现，能力最差的人往往是最过于自信。他们不仅做不好自己的工作，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差，所以他们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

在生活中，除了要对错觉保持警觉，还不能轻信直觉。“确实，你可能很快地对复杂状况做出判断，你可以通过参观一个人的宿舍或办公室迅速地了解他的性格。但在很多情况下，直觉是多年的研究、专业训练的结果。”让一位象棋大师看一眼棋盘，他就能做出很准确的反应。但这不是因为他们天生的直觉能力强，而是因为他们练习过。在赌球时我们可以让对一支球队的感情左右我们的决定，但是如果你要做的是百万甚至数亿美元的投资或对冲基金的管理，你就不能依赖直觉，而要依赖逻辑分析和扎实的信息。■ 大猩猩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