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火山喷发的蝴蝶效应

( 4月17日，冰岛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附近的埃格特松农场笼罩在火山灰云中 )

“4月14日早晨醒来后，我听到广播里一直在谈论着来自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的洪水和对附近居民的疏散。冰岛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对于居住在火山区的人们而言，火山爆发不是最危险的，随之引发的洪水才是最大的灾害。在最初的几小时里，报道一直都围绕着洪水的话题，洪水冲断了两座桥梁和一条主要公路，当地的农场完全被淹。直到后来，大家才把关注点转移到了火山灰的影响上。”

卡尔·嘉德森居住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是当地一所体育学院的历史老师。他告诉本刊记者，雷克雅未克位于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西北方向约160公里外，因为受西风带强劲风力的影响，火山灰云并没有扩散到雷克雅未克上空，城里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是值得庆幸的消息，因为冰岛全国人口约32万，近63%居住在首都地区。

冰岛位于亚欧板块和北美板块的交界处，且两大板块的裂缝还在以每年2厘米的速度扩大，这种板块活动导致冰岛多火山和地震现象。根据冰岛全球火山活动数据库的资料，冰岛及北冰洋一带共有活火山35座。此次爆发的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位于冰岛南部，北纬63.63度，西经19.62度。这座高1666米的火山由一东西向、被冰川覆盖的玄武岩与2.5公里宽的火山口构成，是一座复合火山，前一次喷发是在1821年12月至1823年1月。

沉寂了将近200年后，这座火山于2010年3月20日开始第一次喷发，喷发地点位于火山顶部火口以东8公里处。此前3周里，冰岛气象局已经监测到这一地带发生了一系列伴随有地壳扩张的地震活动，震源在火山下方7～10公里深处。3月份的喷发规模并不大，甚至曾一度引发了火山区的旅游热。在荷兰留学的王子宵报名参加了4月6日至10日的冰岛火山游。他向本刊记者描述当时看到的情形：“那些黑色的新鲜的已经冷却的熔岩，侵蚀着冰川的领地。翻过冷却的熔岩，是一座黑色火山灰覆盖的小山丘，一周前这里还在不断地喷涌岩浆。寒风依旧，但是脚底却很温暖，白烟不时从地面的缝隙里钻出来。一抬头，不远的地方就是火红的一团，就是岩浆的出口。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层次的红色和金黄，翻滚，喷射，坠落，然后再翻滚，再喷射，再坠落。”

然而，经过短暂休止后，火山于2010年4月14日出现爆炸性喷发，爆发的能量达到前一次的20倍。有直升机驾驶员看到，火山爆发喷出的浓烟有近6公里高。人们甚至有理由怀疑，也许更大的灾难还在酝酿。奥斯陆国际气候与环境研究中心的火山专家伊蓝·凯尔曼博士向本刊记者介绍：“位于埃亚菲亚德拉火山以西8英里远的地方有一座被米达尔斯冰原覆盖的卡特拉火山。卡特拉火山下的埃尔加岩浆系统是全新世火山喷发的主要源头，埃亚菲亚德拉火山下面的岩浆有可能会喷涌到埃尔加岩浆系统中，破坏其目前的平衡。历史上有记载的埃亚菲亚德拉冰川火山的3次喷发都随即激活了卡特拉火山；卡特拉火山最近的一次喷发在1918年，与其大约40至80年的喷发周期比，这个间歇期已经有点太长了。如果剧烈的火山运动将这个更大的家伙引爆，造成的破坏将远远超过现在的程度。”

( 3月28日拍摄的Fimmvorduhals火山 )

“但是，正如我们有理由怀疑更多的火山活动可能被激发一样，喷发将要停歇的猜测也是合理的。”相比之下，伊兰·凯尔曼博士更看重冰岛政府在灾难管理中的表现，他告诉本刊记者，“在两个主要的环节，冰岛政府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即监控与疏散。冰岛政府一直监测着喷发情况，随时向当地居民乃至全国及全世界报告潜在危险。在疏散方面，居住在火山附近地区的居民已经在最近几周内被组织了数次疏散，因而没有人发生伤亡。”冰岛有关部门向居民发放了厚达210页的应急手册，里面详细列明了火山爆发后不同地点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

尽管这次火山喷发及其随之而来的洪水并没有造成冰岛当地的人员伤亡，但是后续的影响远远超越了国界。“主要是三个方面，健康、天气以及航空安全。”伊兰·凯尔曼博士如是分析。

( 4月16日，受冰岛火山爆发影响，悉尼飞往欧洲的许多航班被迫取消 )

“一旦火山灰降落至居民区，这些地区的人们就需要小心防止吸入太多粉尘颗粒。目前，并没有迹象表明大量火山灰已经沉降，部分原因是因为颗粒物的大小不足以沉积。但这一情况可能会随着风势的变化或火山的继续喷发而发生改变。”冰岛大学地质中心最新分析结果显示，火山烟尘中氟的含量非常高，其中1/4为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微小颗粒。氟化物可让动物的骨骼变得疏松、易骨折。1821年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的爆发曾造成附近农庄牲畜的死亡，后来被鉴定为氟中毒。

目前，据英国气象局当地时间4月18日7点发布的消息，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仍然在喷发，火山烟尘源源不断地产生，已经上升至3万英尺处，喷发的强度还有可能加剧。气象局监测着英国上空8000英尺处的火山灰云团，有报告显示粉尘已经落至地面。苏格兰环境保护局收集了勒威克与阿伯丁的粉尘，初步分析表明粉尘颗粒的性质与火山灰的性质一致，但进一步的详细分析尚在进行中。英国卫生防护局告诫民众，火山灰带有硫磺、臭鸡蛋或强烈的酸性气味，不会严重危害人体健康，但可能引发过敏症状，患有呼吸系统疾病的人应减少外出，尽量留在室内。

( 3月31日，雷克雅未克以东约125公里处的Fimmvorduhals火山 )

有报道曾援引科学家研究指出大规模火山喷发可能导致地球降温。伊兰·凯尔曼博士向本刊记者证实：“大量颗粒物质进入平流层，有可能长时间阻挡阳光，导致轻微的全球气温下降，然而事件发生的概率、程度以及降温时间都还不得而知。目前看，应该不太可能到达菲律宾火山爆发时的程度。1991年菲律宾的皮纳图博火山大爆发，使得一两年内全球气温降低了1摄氏度。但是也很难说，至少已经有迹象表明，在未来的几个月内会有暂时性的微幅降温。”平流层是地球大气层的第二层，上热下冷，空气稀薄，水蒸气极少，因而几乎没有雷、雨、风等天气变化。而这一特征使得进入平流层的火山灰很难消除。

平流层也是飞机飞行的理想空间。这次的火山灰云团位于6000米至1.1万米高空，是温带地区平流层的底部。火山灰云团不仅会降低能见度，甚至可导致飞机引擎失去动力。火山灰中含有二氧化硅，这种化合物的熔点是1100摄氏度，而眼下大部分客机使用的涡轮发动机的工作温度为1400摄氏度。一旦火山灰被吸入引擎内部，二氧化硅熔化后会吸附在涡轮叶片和涡轮导向叶片上，致使引擎停转。过去20年中，至少有80起火山灰造成的航空事故，至少20架飞机受损，有两架共载有近500名乘客的飞机甚至险些坠机。正因如此，欧洲各国纷纷进行紧急空中管制，整个欧洲的空中交通顿时陷入瘫痪。

( 4月15日，火山学家在冰岛东部采集火山灰样本 )

4月18日，北欧航空公司瑞典办事处的负责人伊丽莎白接受了本刊记者的电话采访。据她介绍，4月17日，北欧航空取消了大约650次航班，4月18日预计取消的航班总数可能达到800次。除了挪威境内的部分航班与飞往美国的航班以外，所有航线停运。“目前北欧航空的飞行计划完全按照航空当局的指示执行，我们本身没有采取任何试飞测试。”伊丽莎白说，尽管如此，航空公司也在竭力采取措施疏散滞留旅客，比如购买了北欧航空机票从英国前往北欧的乘客，可以持票乘坐海运客轮。但是伊丽莎白拒绝透露北欧航空迄今为止受到的损失数字。

西欧与中欧的航线也遭受了严重的冲击。法国宣布，北部超过20个机场将关闭至少到4月19日早上。英国、德国则决定大部分航班至少继续禁飞到4月18日凌晨。爱尔兰、奥地利、比利时、荷兰及瑞士也都决定，4月17日仍将实施全面或大部分禁飞，而且可能继续实施。伦敦西斯罗、巴黎戴高乐和德国法兰克福欧洲三大机场全部关闭。这次欧洲空中交通中断是航空业自2001年美国“9·11”事件以来遭遇的最惨重局面。欧洲航空安全组织称，4月16日周五所有欧洲航空公司起降的航班为1.04万次，而在平时，这个数目应该达到2.8万次；预计周六的航班数量会从正常情况的2.2万次降低至大约5000次。这波因冰岛埃亚菲亚德拉火山爆发导致的空中交通瘫痪，已影响到大量旅客的行程。亚太航空中心在4月16日发表的一份报告中这样提出质疑：“这是不是一次大规模的过度反应？这种反应来自于极其谨慎的政治家与官僚，而这些人更关心他们所担负的责任，与此同时，他们自己的经济利益却无须遭受因为航空交通瘫痪而带来的损失。如果这种关闭措施再持续3天，我们估计会有600万旅客受到影响——他们也许只能放弃航班；由于火山爆发被视为一种不可抗因素，旅客原本因取消航班所能获得的保险索赔被一笔勾销了。”

( 4月17日，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附近的公路被火山灰云笼罩 )

灾害研究专家伊兰·凯尔曼博士因此向本刊记者感叹：“在这次火山喷发所带来的影响中，我们看到了不同寻常一面，而原因仅仅是因为近年来空中交通变得如此繁忙稠密。自从定期商业航班开始运营以来，我们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由于火山爆发使这些繁忙的航线陷入大规模的瘫痪。以前也有过很多例子，因为火山灰的影响导致主要航班延误、取消甚至重新设定路线，但从未曾跨越如此广阔的范围，延续如此漫长的时间。这一前所未料的结果让我们认识到了空中交通发展给人类社会发展所带来的巨大影响。”■（文 / 俞力莎） 冰岛旅游喷发冰岛航空火山灰冰岛蝴蝶效应火山火山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