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去的并不算多

邱荔是我中学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去年，邱荔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家里就剩两个人吃饭，未免有点寂寞，而且邱荔的应酬多，经常后半夜才回家，都是醉醺醺的。为了表示对媳妇的关爱，他特地买了一条小狗，博美，很通人性，可爱极了。

前些天，一个周六，邱荔又去了一趟花鸟鱼虫市场，买了几条鱼和两只乌龟，准备第二天再买个鱼缸，把家里布置一下。当天晚上，鱼和乌龟就放在了厨房，可能是乌龟动静有点大，那只博美对这个家庭新成员不太习惯，一直在客厅叫个不停，没完没了。两口子听着外面的叫声很烦，但又都睡得晕晕乎乎的，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意去把狗狗抱进来，最后，还是我弟妹剽悍，一脚把邱荔踹下了床。

邱荔到了客厅，果然，狗正冲着厨房狂吠。幸好厨房门是关上的，否则那俩小乌龟估计已经被撕了。邱荔这么想，然后把狗抱进了卧室。关上卧室门，他又到厨房门口看了看，两只小乌龟很安静啊？没多想，他关上厨房门，回屋睡觉。博美在卧室还是叫，邱荔无奈把它抱到了床上，哄了哄，大概十来分钟吧，人和狗都做上了梦。

第二天一早，老婆和狗狗还在睡觉，邱荔起来去买鱼缸，到客厅穿裤子，发现钱包没了，正纳闷，去厨房找吃的，却看见窗子大开着，钱包在厨房的地上，可里面的一千多元钱已经没了……联想到昨晚的狗叫，邱荔明白了，原来夜里进了小偷，而且就在厨房！

我弟妹起床后知道这事儿，倒是很想得开。“偷了就偷了吧，人没事就行。”她说。老婆的话并不能平息邱荔的愤懑，这个星期天的上午，他一直非常焦躁。但是，看着盆里的鱼和乌龟，鱼缸还得买呀，于是他准备去银行取钱。刚要出门，正在准备做午饭的老婆在厨房里说：“邱荔，俺家石刀怎么找不着了？”老家把菜刀称作石刀。夫妻俩四目相对，愣了半天，才想起跑到厨房窗口去看。

顺着天然气管线，一直向下，邱家的菜刀端正地摆在水泥地上……就是说，小偷进家之后，是先拿了厨房里的菜刀，狗吠主人出来，小偷在出房门后也是举着刀的……想到这里，邱荔的后脖颈子拔凉拔凉的。

前天，邱荔在饭桌上对我说起这个故事，仍然心有余悸。昨晚，一个北京的朋友来电话聊天。她和我一个小弟恋爱好几年，半年前和平分手了。至今，这女孩仍然无法释怀，但现实是，男方已经有了新女友，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为什么我就这么放不下呢？”她问我。

毕竟多吃了几年咸盐，我结合自己的经历劝了劝这位姑娘，也说了一些诸如“时间是最好的药”之类的宽心话。放下电话，才猛然想起邱荔的故事。■

饭堂深处有人家

◎杨一铎 图◎谢驭飞

我常忍不住想，学校饭堂那些师傅和我就像一家人，只是并非每个家人和我关系都很融洽。

1号窗口打饭师傅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平时无论分什么他都怕我多占多拿，现在轮到他打饭，米只会盛平勺，多出几粒，即便倒在盘里，他也会提勺运气向外扒拉。让他打饭数次，肚子总觉得饿，于是不惜穿越饭堂换到10号窗口——这里的师傅慈眉善目、敦厚旷达，每次大勺挖米，危如小丘，好像生怕米饭会剩下。看到他，我常会念俺老爸，老爸总是担心我吃不饱，常常会冲我喊：给你碗里再加！

7号窗口打菜的就是和我同胞的姐，她长相秀美、生性善良，囊有一文也舍得兼济天下。让她盛菜，一份的量她给你当双份打。只可惜这个窗口卖的是素菜，顿顿食素也吃不消，我只有三过窗口而兴叹：长恨厨师长安排人事的能力实在差！走到6号窗口我很犹豫，这里的菜倒是半荤半素，价格适中，只是打菜师傅眉吊嘴薄、凶凶巴巴。她分明就是处处多嫌我的嫂，整日甩着脸子恶声恶气，好像上次吃饭我跑了单，这次就只剩掏钱，菜甭想打。算一算，还是5号荤菜窗口最温馨，打菜师傅和颜悦色、语含慈爱，满勺盛菜仍怕少，再舀半勺往盘里加——简直就像我老妈。最遗憾她也和老妈在家一样不做主，满台面荤菜她降不了价！

有时我特想吃煎鸡蛋，但到8号窗口又踌躇。煎蛋师傅貌似离异多年、心如死灰的叔，他面无表情、动作机械、状如吊塔。我疑心他已达煎蛋至境：人蛋合一，所以他才能白日梦游、忙中偷暇。不过，好像这位大师已经升任“博导”了，中午我就瞥见他旁边多了一个小伙见习带打杂。不吃煎蛋，就去2号窗口买卤蛋，但是卖卤菜的大妈就像家里更年期的姑，稍不顺心，就是亲侄子她也敢拿起蛋来砸。

我家里还有位脾气古怪、老大愁嫁的姐，9号窗口卖炸肉串的师傅最像她。这个师傅待人忽冷又忽热，她要是天气，绝对把你能整感冒了！3号凉菜窗口我一般不涉足，脸色比菜还凉的师傅就像心怀恨意、拒人千里的婶，似乎我的出现就是不怀好意来打扰她，要她打菜，量少价高，还不如到5号荤菜窗口找老妈。4号窗口我也很少去光顾，卖馒头的师傅全身武装：口罩、眼镜、帽子、白大褂，好像是临时从医务室揪来应急的，只见他打卡、夹馍，从未听他说过一句话——他的样子让我想起早年跟了婶另过的小堂哥，我们虽是兄弟，却没有话。

饭堂每餐还有免费菜汤供分发。说是菜汤，有汤无菜，倒见打汤师傅牙上有菜叶、脸上有油花——这明明就是村里给人担粪的二秃子，想到他，呃——我刚喝到嘴里的菜汤忍不住又吐啦！■（文 / 陈晓卿） 失去不算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