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叶留香

（文 / 劳乐）

叶老板不姓叶。得了“叶”姓，是因为他的神形举止酷似那位打架也不忘家具的叶问。叶老板有慢性鼻炎，不时微蹙着眉摩挲鼻子。一派侠义风范加上这点瑕疵，便有了尊号：“叶留香”。

叶老板开着家很小的小火锅店。一人一锅、吧台状那种。火锅店的位置有些特别：在一家近似日杂店的小超市里。“L”形的吧台，每边4个锅，一侧对着有鞋垫樟脑百洁布的货架，另一侧对着超市卖冻羊肉冻鱼丸的冰柜。

坐席与超市货架间没有任何栅栏，超市老板似乎完全相信：叶老板的客人不会在酒酣耳热之余顺手牵羊。尽管就在毗邻，叶老板从不购进超市的羊肉片。每天的羊肉是叶老板和几位朋友之间永恒的话题。中午总会有人带来自己的推荐，时常能听到不知死活的自诩：“你的肉不如昨天我的肉香。”

最常来的朋友有两个：傅老板和李老板。傅老板自然也不姓傅，眼圆，面黑，神情游离在出世与愤世之间。傅老板算是叶老板的合伙人，平时便装守在吧台外，除偶尔被叶老板拜托去隔壁菜市场买些蔬菜，总是沉默独坐。进入吧台，傅老板必套上白色长围裙，与同样着装的叶老板相映成趣，不同的只是叶老板还套着画了喜羊羊的袖套。吧台里的傅老板往往会话多起来，语调中按捺着愤慨，站在一旁、摩挲着鼻子好言开导的叶老板此时又像极了叶开，于是傅老板沿用了傅红雪的“傅”。

火锅店有台小音响，放的大多是《刀剑如梦》年代的老歌。傅老板最腻烦那首《天地任逍遥》，每起必切。叶老板倒是无所谓。其实，没客人上门时叶老板从来不开音响，只有客人入座，叶老板才会把电磁炉和音响一起打开，同时脸上挂开笑容。

李老板同样也不姓李。李老板眼细，面白，在超市门口架个小锅做现点现炒的盒饭买卖。动炒勺的似乎比烧火锅的技术含量高，于是李老板在朋友中被抬举得辈分很高。一感冒就自称“八级肺痨”的李老板和他隐约的原型一样嗜酒。一盘羊肉就两瓶“小二”灌下，李老板的目光有些迷离，歪着头斜了眼远远瞄着货架上几排鞋垫，仿佛其中有“红鞋老太”的线索。忽然门口有人招呼炒菜，李老板才滑下吧椅，一路晃过去。李老板管自己的盒饭买卖叫“尽社会责任”，为服务大众，也为满足房东的房租需求。

那天傅老板过生日，众友朝贺。傅老板却喝多了，一头栽在李老板送的一小牙儿奶油蛋糕上，身子挂不住地往下溜。李老板出手快，当即侧卧倒地接住。叶老板见状也动了容，一撩围裙，俯身钻出吧台。那一瞬间，三人的造型极符合古典油画中悲壮的三角形造型，而且叶老板忘记放下的围裙也带着几分长衫衣摆的飘逸。可惜，傅老板嘴角一歪，吐了李老板一裤子秽物。终于还是古龙式的江湖。■ 留香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