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宝座的尊崇

（文 / 李晶晶）

( 清乾隆御制“水波云龙”宝座 )

　　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的细节，被放大了数倍印在图录上，可依然无法与实物相比。这只乾隆宝座体量硕大（140厘米长），上乘的紫檀木材被精心雕琢，宽阔的座面，纹理细致紧密，光泽深邃古朴。座背挡板、细琢的座腿满饰龙纹，刀法娴熟。而所雕的5个“水波云龙”图纹样显得威严万丈，高浮雕龙首纹饰与跃身波涛、翻云覆雨之间的蝠龙神兽纹饰完美搭配。

　　宝座是一种特殊的家具，百姓不得染指。最初宝座是指神座、佛座、帝座，高高在上，不得僭越。至少在南北朝时期宝座就出现了，这个时期已进入国人起居方式改变的后期，坐姿开始以垂足为主。南朝梁刘孝绰答云法师书中有“亲陪宝座，预餐香钵”之句，简文帝在《大法颂》中吟诵“峩峩宝座，郁郁名香”。此时的宝座似乎都为宗教所设，与皇家无关。明清以后宝座成为皇家专属，在皇宫以及行宫均有设置，以供天子安坐。今天尚能看见的明清宝座实物，尺寸不一，形制有别，但设计原则却很明晰，不含混，不糊涂。从这只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便能看出，皇家威严、天子之尊是放在第一位考虑的，这就是宝座设计的首要原则。

　　“我们这次征集到的这只宝座，可以说是近20年来，拍卖市场中出现的最上乘的御制家具，每一处都雕刻得很细致，包括那些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地方。同时它也是迄今拍场上最大的紫檀宝座之一。”苏富比中国艺术部国际主管仇国仕在北京预展时说，“2000万至3000万港元的估价我觉得很保守，拍卖的时候我觉得价格一定会冲上去。”

　　据仇国仕介绍，宝座来源于一个家族的收藏，上世纪初的时候居住在北京，30年代离开大陆。这个家族收藏有大量的宫廷家具，2008年拍卖中出现的另一只乾隆宝座，也是出自这个家族，此外还收藏有瓷器、玉玺等。

　　宝座拍卖定在10月8日上午，拍卖前一天，还在香港地区会展中心进行预展。各路买家都不露声色地打探着谁会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心理的底价又会是多少。

( 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清紫檀嵌玉雕云龙纹宝座 )

　　而仇国仕在拍卖前又查到了另一个来源，宝座曾于1935年在日本大阪山中商会展览过，之后被这户搬到台湾地区的收藏家购买收藏，这是首次公开拍卖。山中商会曾在1912年的时候，几乎买净了恭王府除字画以外的古董，因此这个宝座极有可能是恭王府旧物。

　　目前有两条已知的线索可找到恭王府家具。《台北故宫文物月刊》第一卷第4期中，任莉莉撰写的《清代王室家具》一文提到：“本院近承行政院拨列专款，向东吴大学价购前清恭亲王府紫檀雕花家具一批，共20项，33件，包括王榻、王座、平头案、古董柜、太师椅、月牙桌、高几、四方几、插屏、龙首象座灯等，既华丽又优美，雕工精致，线条流畅，气魄恢宏，不愧为王府用具。”她不仅明确说明这批家具为恭王府所有，而且强调它们材质高贵、制作精美。据了解，这批家具是在民国时期由“清皇室接受委员会”成员所得，由北京带至上海，后又从上海进香港，最终辗转至台湾，被台湾东吴大学收藏，最后由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购成为藏品。

( 清初金漆雕龙纹宝座 )

　　另外，北京西山戒台寺也存有一批恭王府家具，至今还在寺内展览。恭亲王奕的曾孙爱新觉罗·毓嶦于1987年提供了部分家具的照片以及恭亲王奕为戒台寺题写的“慧聚堂”匾额照片。戒台寺之所以会存有恭王府家具，是因为恭亲王奕与戒台寺有着很深的渊源。

　　同治、光绪年间，第一代恭亲王奕曾先后投注大量银两给戒台寺，用于修建罗汉堂、牡丹院，寺里遂将牡丹院留为恭亲王长年寓所。光绪十年（1884），奕被慈禧罢免闲赋时常常来此燕居，并将他大量的书画名品收藏在这里。直至十几年后去世，这里一直都是他修身养性的居所。1911年清朝灭亡后，奕之孙小恭亲王溥伟成立了复辟大清国的组织“宗社党”，其政治宗旨与已登上临时大总统宝座并妄想实现自己独裁统治的袁世凯发生冲突。

( 清中期紫檀漆心百宝嵌宝座 )

　　1912年下半年，袁世凯秘密发令逮捕溥伟，于是溥伟慌忙逃往青岛德国租界。他的弟弟溥心畬为避风头也带着母亲项夫人和四弟溥僡逃到了京郊西二旗村。后来戒台寺主持永光法师派人将他们请到戒台寺，直到1925年他们才离开。几十年来，戒台寺的牡丹院就相当于恭王府的别院，荫护了恭王府几代人。在此后的风风雨雨中，恭王府内早已空空如也，而远避尘嚣的戒台寺内却幸运地保留下了当年恭亲王所使用过的家具。这批家具多以红木为主，目前还存有64件。

　　其他散落到民间的恭王府古董，基本出自山中商会纽约、伦敦的两次拍卖，以及日本市场的零售。清王朝覆灭后，按《清室优待条例》第七款“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其原有之私产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鉴于此条例，“溥仪将清宫古物赏赐亲信近臣或向银行抵押，甚至退位朝廷内务府公开拍卖，民国政府皆未闻问阻止”。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小恭亲王爱新觉罗·溥伟一方面迫于生计，更重要的是要在日本人的支持下追随退位皇帝想复辟满清政权，因而急需复辟活动经费。于是1912年3月23日，溥伟将恭王府原藏除书画外的大批文物卖给了古董商人山中定次郎。山中定次郎购得这批文物后，迅速运回日本进行分类整理，将其中精致的文物分成两批，一批运往美国纽约，一批运往英国伦敦，剩余部分留在日本。

　　10月8日，清乾隆御制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拍卖现场竞投气氛非常激烈。第一口从1300万港元开始竞投，其间一位现场竞投者由2000万叫价至3000万港元，轰动一时。到6000万港元，另一电话投标者才加入与之争相竞投。最终由现场买家7600万港元投得，加上佣金，成交价高达8578万港元，打破中国家具世界拍卖纪录。事后据知情人士介绍，宝座的竞拍大概有近20个买家杀入，行家与外行皆有。但是从5000万港元开始，完全成为外行的较量，所有行家全部放弃，在他们看来，宝座的价格应在4000万港元左右。

　　作为坐具，宝座与其他类别的坐具有个本质上的不同，它的设计初衷并不是椅形，而是罗汉床形，简单说，宝座不是放大了的椅子，而是缩小了的床。但宫廷里没有谁敢与皇帝平起平坐。宝座单置，屏风置后，既保留了古老的席地坐传统，又为垂足坐的布局打开了崭新局面。宝座为皇帝而做，尺寸巨大，目前已知的最大宝座在颐和园，长2.95米，高1.85米。深1.4米。宝座之长，长于任何一张床；宝座之高，也高于任何一张罗汉床。清乾隆御制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游龙栩栩如生的矫健姿态，精湛工艺及磅礴气势，与北京故宫藏紫檀木雕龙纹罗汉床可谓同出一辙，极度匹配。

　　宝座是中华民族改变起居习俗后新创造的家具，在已知的家具品种中，宝座最具精神内涵。它不仅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家具，还曾是统治者权力的象征。

　　拍卖结束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市场的紫檀价格开始上涨，这是因为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在原有紫檀家具纪录上又翻了一番。■ 和硕恭亲王宝座恭王府尊崇帝王戒台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