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玩具是为长大了的孩子做的
作者:黑麦(文 / 黑麦)
( 郑鸿升 )
晚上18点,郑鸿升走出位于北京朝阳区的一栋写字楼,他搂着“终结者T800”的包装盒,匆忙挤上地铁。回到家,郑鸿升把新玩具摆在一个角落里,这个房子快被玩具挤爆了。15平方米的客厅被布置成一个拥挤的“动漫展览室”,两个大玻璃柜沿墙而立,每个柜子里都站着几百个动漫玩具,柜子顶上被各种箱子填满,柜子外面摆着几只硕大的玩具包装盒,那是没开封的“铁血战士”、“再生侠”和“圣斗士”。电视机被挂在了墙上,于是电视柜的里外被“头领战士”和“霸天虎”占据。一个月前郑鸿升在一面墙上装了些新隔板,不到一周,新隔板上又站满了玩具。
这个拥挤的客厅中央摆着一个小沙发,玩具的主人可以随时坐在“圆形监狱”中心检视他的收藏成果。这个只收不出的藏家拉开了一个柜子,里面满满地堆着十几盒没开封的玩具,他说,要等有了地方安装新隔板,“终结者T800”才能被塞进柜子。
上世纪90年代初,郑鸿升还在上学,一次逛“小摊儿”的时候,他发现了个特别的“垫板”——一个印着怪物图案的硬纸板,“垫板”的背面能辨认出怪物所处的系列和英文注解,“后来才知道,这些纸板是从玩具厂里流出来的包装背卡”。在最初的日子里,收集纸卡成了郑鸿升最大的爱好。“后来在农贸市场的玩具摊上碰见了一些掉漆的‘老鼠货’,对照着垫板收齐了‘异形’,还有部分‘特种部队’以及‘再生侠’。”
郑鸿升至今还能想起变形金刚玩具刚刚上市的时候,在王府井儿童玩具娱乐品商店和百货大楼看到家长带着孩子排出上百米长龙的情景。“那时候的玩具少、价格贵,家里普遍没什么钱,也就是这时候,第一批中国‘老D’诞生了。”在郑鸿升看来,尽管这批‘老D’与正品存在一倍左右的差价,若不论价格,这批货代表一个时代的心情,也代表了当时国内盗版玩具的工艺。
对于当时一个月只有30块零花钱和一些额外副食补助的学生来说,即便买“老D”也是一种奢望。淘货是郑鸿升的唯一选择,他骑车转遍了北京的玩具摊,用低于5元的价格买进各种“老鼠货”。“我喜欢别人买不到的东西,在翻地摊时发现了很多‘国代’里没有的玩具,也认识了不少当时都没人听说过的动画片。”郑鸿升手里摆弄着当年花4块钱淘到的“异形”玩具,说,“其实当年家里人都很反对我买‘塑料块’,他们总觉得我长不大,同学们也认为我是异类,他们认为买玩具已经落伍。出于‘从众’心态,从1999年开始,我停下了一年,看了一年的漫画书。”
( 铁血战士 )
不久,网络兴起,郑鸿升发现自己并不是“异类”,他在国外的论坛上发现了更多“异类”。对照着收藏的背卡和官方网站,郑鸿升逐渐了解了他所拥有的玩具背后的故事。郑鸿升在一个叫做“玩物工厂”的BBS上被重新灌输了收藏玩具的概念。结识了大量同好之后,他了解了玩具厂商的出产周期,并跟风一般地大量购买,由于接触了大量的厂商信息,自己的口味早已不满足于只购买散货。郑鸿升发现,不得不投入更多的钱来满足自己的收藏欲望。
资金是收藏玩具的前提。2000年工作以后,郑鸿升有了上千元的月收入,他坚持省下一半的钱用来消费玩具,“买玩具这个事儿,会让人后悔——我经常后悔当初有很多玩具没买下来”。郑鸿升把一个12英寸的麦克法兰人偶取了出来,用手拂了下上面的灰,说:“再生侠14代里的大曼陀铃,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卖300多元,当时考虑了很久,还是没舍得买。一年多以后,我又看见了这只,仍旧非常喜欢,可价格却已经上涨到1000元以上,最后我花了800多元买下来一个,宽慰自己说‘已然是赚到了’。”
( 玩具模型变形金刚玩具模型 )
郑鸿升曾经很用心地开过一家淘宝店,他说过程很美好,回忆却很糟糕。“在整个开店的时间里,挣了4000元,花了7000元。”他摇着头说,自己当时完全没有考虑清楚开店的目的,“这种‘以贩养吸’的方式并不可取,我很难同时拥有两个心态去对待玩具”。郑鸿升是非常典型的“只进不出”类的藏家,除了对这些塑料制品外形做工上的迷恋,更被人物背后的性格故事所吸引。像所有的收藏品一样,玩具的价格有涨也有落,由于藏品的数量庞大,厂牌、系列涉及广泛,郑鸿升已经学会如何用平常心对待。
与大多数老玩家一样,郑鸿升偏好美系的玩具,《幻想》杂志的兴起引来了不少美国动漫风格的追随者,硬朗、华丽的画风,肌肉线条的美感,主动、积极的剧情催化了不少玩家开始大量收藏美系的玩具。“美系玩具以粗狂的线条和华丽的造型吸引了我,与相对低调的日系设计相比,美系玩具的细节更具观赏性。”郑鸿升随手拿起一个变形金刚“擎天柱”,“这是C版的散货,日系玩具,玩具本身做工也很细致,像卡车的前部都采用了电镀工艺,看起来更像真车。可是我喜欢单纯的塑料质感,这些电镀并没有想象中的结实,所以美系玩具是‘把玩派’的首选。”
每个动画系列都是一个“坑”,多数藏家固守在一个“坑”里,即便兴趣有了变化,也会选择“换坑”,而郑鸿升选择同时陷在几个“坑”里不出来。最近,郑鸿升又扎进了新“坑”——自己做玩具。凭借自己多年对动漫的执著和兴趣,郑鸿升开始尝试原创,他自己设计人物图纸,用泥塑雕出手模,倒模生产后,再自己上色,尽管制作一款玩具需要一年的时间,这种尝试已经花掉了上万元。郑鸿升认为本土动漫的创作非常重要,在收藏时,需要发掘适合自己审美的模型方能满足。“自从开始自己做玩具,所有的收藏都变成了‘参考资料’。”郑鸿升指了指墙角整齐排列的几十个带着编号的白纸箱,“这些都是我做的,我参考了不同玩具的做工、上色。一旦开始自己动手,就会重新思考不同玩具的含义和理念。”不久前,郑鸿升在eBay上成功地将自制的第一个玩具出售到美国。
资深玩家普遍认同,玩具厂商在起始期的玩具生产中带有诚意,在之后的商业竞争中,越来越多地面临兴趣与商业之间的抉择,在设计中,人物的重复对销售造成了影响。麦克法兰公司在生产再生侠的初期,人偶玩具一度被商家热炒,100多集的漫画目前已衍生出34代玩具,近100多个人物,其中“红斗篷”的反复出现对大多藏家造成审美疲劳,而玩具商一味地“炒冷饭”也令其资深爱好者不知所措。近年来,与其他同类型的玩具工艺相比也缺乏创新,由于市场中新玩具的倍增,再生侠玩具一度被冷落。“被冷落的同时,价格也相对稳定了。”郑鸿升认为,国内的玩具市场需要一个被冷却的过程,这是从泡沫转向成熟的过程。
与郑鸿升不同,邓勇是圈内口碑较好的模型玩具商店的经营者,从2007年开始,邓勇发现同街的一些游戏机商店开始转型做动漫,这种转型很容易造成市面上的产品过剩。在邓勇看来,开店和收藏不是一回事,很多人混淆了玩家与经营者的心态。目前邓勇店里销售最好的类型产品仍是广为大众所熟悉的变形金刚,以及圣斗士圣衣神化系列,由于玩具产量较大,版本多,价格也适中。对于模型店所销售的更具收藏价格的“中古”或“限量”版来说,到店里的人总是问得多,买得少。邓勇是个纯粹的“观赏派”,他收藏了数百个变形金刚玩具,其中用来把玩的不过十几个,而大多数被雪藏起来,其中就有一部分是被玩家称为“洁癖收藏”的“MISB”(封套未拆)变形金刚,对这个行为,老邓只能用“变态”来形容自己。
“十几岁的时候,我在一次整理屋子时发现了几张贴画,是这些贴画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靠证券生意,老邓积攒下了一定资金,在开动“漫”店之前,他收藏了大量的G1(第一代)变形金刚,对此,老邓解释道:“这算是一种强迫症,收藏初期只是为了满足手感,而现在只为收藏到极致。”邓勇的级别足够参加AFA认证,而他却心存疑虑,“AFA只是个口碑较好的民间组织,我担心他们的评判标准会跟我认为的有所不同。当然我希望得到一个认定,但是前提是不能对玩具甚至包装构成丝毫损坏”。老邓对日系玩具情有独钟,由于日系玩具较早地进入中国市场,玩家早期对日本动漫文化接触较多,各种日本漫画书销量大,动画片也被允许在电视频道播放。在早期中国玩具市场中,几乎只能买到日系的。邓勇说:“其实最早的变形金刚都是日本的,由于日本的轻工业很发达,玩具大多强调局部的做工,因此对于我来说,日系的是最经典的。”
老邓对玩具买家深有感触,大多数初级玩具买家会选择购买认识的人物形象,消费者大多以“圆梦”为购买理由,对于藏家来说,以“报复性”购买玩具的人居多,原来的青少年现在均具有一定消费能力,在媒体和电影的推动下形成了“消费解放”。事实上,有关变形金刚或圣斗士等动漫的相关影像从未间断,多数的资深藏家也从未间断过对这些信息的摄取。“我小时候家里条件有限,当时市面上可以买到的产品也不全,最早买到的是一些熟识的散货,慢慢地收集成一个完整系列。”老邓说,“90年代国内对外国动漫的一度禁放也成为现在买家疯狂购买的原因,那时候,喜欢动漫的,只能靠手里的玩具和借来的录像来打牙祭。”■ 长大孩子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