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模印八吉祥净水壶

（文 / 李晶晶）

( 明永乐青花模印八吉祥净水壶 )

15岁的仇炎之离开老家扬州，只身来到上海，这一年是1925年。对于此后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仇炎之似乎并没有多想。

民国年间，北京琉璃厂古玩街的兴起，同时也催生了上海五马路（广东路）古玩市场的出现。那时众多从北京故宫、王府大院流散出来的古玩珍品，先流到天津、上海，再流出海外。当时的上海既是古玩商品流动的集散地、中转站，也是收藏的中心城市之一。

初来上海的仇炎之拜了上海昔古斋古玩店老板朱鹤亭为师，学古陶瓷鉴定、买卖。朱鹤亭对古陶瓷鉴定十分擅长，几年下来仇炎之练就了一双辨别古陶瓷的“慧眼”。不久，便自立门户，在靠近外滩的朋街开起了店铺，专营明清瓷器的生意。仇炎之的收藏方式很有意思，借着经营明清瓷器的便利，他很快收集了几乎完整的明代各个年代款的官窑瓷器，但唯独缺了“建文”款的明代官窑瓷器。建文是明惠帝的年号，但在位4年就被他的叔叔朱棣（明成祖永乐）夺去皇位，以致“建文”款的官窑瓷器异常稀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仇炎之遇到一件“建文”款笔架，为了一偿收齐明代官窑的夙愿，竟以明代带款的所有官窑收藏，来换取这件建文瓷器。

不仅如此，一些在其他行家看来觉得“另类的瓷器”，他也会收入囊中。保利拍卖今年春拍中，有一件明永乐青花模印八吉祥净水壶，形制极为奇特，它将藏传佛教八宝的形象融入整个造型中，令人称奇。七珍、八吉祥是佛教中常用的象征吉祥的宝物，作为佛前供器，一般以成组形式出现，每件都具有很深的寓意。同时，也常作为吉祥图案，用来装饰寺庙建筑、法器、供器等。在瓷器中也能常见绘有八吉祥的图案，也许是七珍在构图布局上不好分配，所以我们很难在瓷器上看到七珍图案。

八吉祥，为佛前供器，藏文称为“八吉祥相”，即由法轮、法螺、宝伞、华盖、莲花、宝罐、金鱼、盘长8种法物组成。其中法轮代表佛说大法圆转，万劫不息；法螺代表菩萨果妙音吉祥；宝伞代表张持自如，曲覆众生；华盖代表遍覆三千，净一切乐；莲花代表出五泪世无所染；宝罐代表福智圆满，具完无漏；金鱼喻佛法具有无限生机，如鱼游水中，自由自在，能解坏劫；盘长代表回环贯彻，一切通明。这件永乐青花模印八吉祥净水壶却将各种宝物作为器物的有机构成集于一身，口部为“宝瓶”，颈部塑“法轮”，壶身为“法螺”，壶身璎珞为“宝伞”、“华盖”，足胚莲瓣为“莲花”，壶流塑为“双鱼”，“盘长”塑为壶柄，各处安排恰到好处。

( 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

“永乐帝崇奉佛法，此物应为皇家佛事活动特别设计的一件官窑法器。八宝纹是明清两代非常盛行的装饰纹样，以不同形式见于各种艺术品。这件永乐青花模印八吉祥净水壶的形制，遍查各公私收藏，能与之参照的仅是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属‘大明宣德年制’寄托款的雍正朝仿品。故宫的那件藏品因是孤品，所以不能确定此类作品是否是雍正时期御窑厂仿制明代器物的摹古之作，这件净水壶的出现，可知确有其事，也算是解开了陶瓷史上的一桩悬案吧。”保利拍卖古董珍玩部经理李移舟说道。

“此壶青花发色苍妍明快，呈色稳定，橘皮釉特征鲜明，应该是永乐官窑制品无疑。唯釉面稍有损伤，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我们查阅资料，推断应是原先存放的宫殿楼宇不幸遭遇火灾受到殃及所致。由此联想到学界仍有分歧关于成化‘姹紫’成因，或可做一解释。有学者考证，北京故宫藏成化斗彩之‘姹紫’不该是出窑时所带的瑕疵，推测是1923年建福宫火灾后幸免于难的幸存者，原先的彩釉经火灾高温缺氧环境中被还原成无光泽的黑褐色。我们不妨大胆想象，此壶或为原先建福宫藏品中的一件，高温使得釉面受损。”

( 明成化斗彩花鸟纹高足杯 )

建福宫花园位于故宫内廷西六宫的西北侧，原址为明代干西四、五两所，为皇太子居处。清乾隆时期陆续将其改建为花园，亦称西花园，深得乾隆皇帝的喜爱，经常做诗赋词加以赞美，里面古玩、字画、瓷器、珍宝在他去世后堆满了库房，数不胜数。民国十二年（1923），建福宫发生大火，花园建筑以及在此存放的珍宝化为灰烬。火灾后的清理工作长达数月，从废墟中就拣出大量珍宝，有的成为故宫收藏，也有不少被清理人员偷盗出宫流向古玩市场，这件净水壶或许就是以这种方式散落到民间，被仇炎之所收藏。“这类瓷器在当时来说，是没人认的，太各色了。而仇先生当时不仅珍贵保存，还将这件无款的净水壶鉴定为大明永乐时期的，并墨书题签及钤仇氏‘伉希斋’印。”李移舟说。

古往今来，古玩鉴赏界就存在“玩画不屑瓷”、“鉴瓷不研画”的说法，然而到上世纪40年代初，仇炎之已经凭借自己独到的眼光和鉴赏力，成为上海滩古玩界的风云人物，在海上已有相当的声望，这距他刚到上海不过短短的15年。到了民国三十四年（1945），仇炎之由卢吴公司介绍，结识英国古董商厄宝德，次年即以200万法币，在上海淮海中路嵩山路44号独自开设仇炎之文玩会，同年又当选为抗战胜利后重新组建的上海市古玩商业同业公会的候补监事，与国内外大古董商均有来往，并成为巨富，其所藏明清瓷器闻名于上海滩。这个时期在收藏品的多个门类中，涌现出一批“大王”。瓷器收藏方面，北方有袁世凯的账房先生郭葆昌，南方则有梁培和仇炎之。

( 明永乐青花云龙纹绶带扁壶 )

1949年，仇炎之赴香港发展，与“敏求精舍”的创始人胡惠春、徐伯郊等俦侣成为第一批南下香港的第一代收藏家。此后不久，他以自己多年收藏，相继出版了《伉希斋珍藏明全代景德镇名瓷影谱》、《伉希斋珍藏历代名瓷影谱》，这些书成为国外专业人士研究中国瓷器最有价值的书目之一。闻名遐迩的大卫·珀·西瓦尔爵士（大维德基金会）、瑞典国王古斯塔乌·阿道尔夫·乌尔渥斯的女继承人芭芭拉·哈顿、上海博物馆等，收有许多仇炎之昔日捐赠之物。

1980年初仇炎之去世不久，其后人便于1980年春季和秋季拍卖了175件藏品，1981年及1984年又分别拍卖其收藏的古玩精品。苏富比抓住这个契机，将仇氏藏品分3次在中国香港和英国伦敦推出。两件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一件被香港地区银行家马锦灿以528万港元中标，另一件被香港收藏家区百龄以418万港元竞得，创造了当时中国文物艺术品最高价位，拉开了国际上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市场第一个高潮的大幕。仇炎之收藏的前瞻性，在此后的若干年里，使得凡有他旧藏的藏品出现，都会有不错的成绩。这次保利拍卖的明永乐青花模印八吉祥净水壶，80万元人民币的估价，最后以168万元的高价成交。■

( 清乾隆珐琅彩花鸟纹题诗碗 )

( 明宣德雪花蓝釉画云龙纹大碗 ) 模印水壶吉祥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