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饭主妇”VS“焦虑便当”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殳俏)
“无饭主妇”是香港人口里的特有名词,意即不用做饭的全职太太。某位香港的专栏作家就曾经恨恨地写道,直至自己上初中,父母仍清晨摸黑起来帮她准备饭盒,而现在看着校车站上一群一群的全职主妇,个个光鲜靓丽,接了孩子都是直接进酒楼和茶餐厅。中午那一顿呢,也好办,直接用从餐馆打包来的食物做成便当就行。总之,发达的餐饮业让现在的主妇得便宜不少,省下来的时间正好打麻将逛商店,统统成了理所当然的“无饭主妇”。
中国内地城市的全职太太从整体比例来说很少,一般的工薪阶层,生下孩子后自然仍要忙着打拼事业,大多数人都把孩子交给老人带,“无饭”的比例就更高。别说“无饭妈妈”,现在连“无饭奶奶”、“无饭外婆”的比例都高得惊人。为什么呢,因为很多小辈怕父母被孙辈累着,便自觉雇钟点保姆减轻老人的家务劳动,不仅卫生工作,就连烧饭也由钟点保姆代劳了。如今能做得一手好菜的保姆是极少数,所以星期一到星期五的饭菜就纯是为了饱腹,到了星期六星期天,夫妻俩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也就干脆拖家带口出去外食了,更不高兴在家开伙。
所以有人感叹说,中国人的主妇真好当,真的是赶上西方女性了。欧美的妻子如果是工作比较繁忙的,也就不爱下厨房,顶多买点半成品回家一炸一煮一拌,就可以让老公孩子凑合着吃。但人家至少还没有老人帮忙带孩子,逢年过节的还是要自己动手烤个蛋糕之类,哪里像中国女性们彻底争到男女平等,只管高扯嗓门跟丈夫婆婆要权利要自由,有时候甚至还是男人每天下厨做饭的。
比较起来,日本的主妇则是这个地球上的另一个极端,好多年轻女子一再推迟婚期,延长自己在外面工作的时间,就因为看着自己的母亲多年来辛苦地当家庭主妇,自己不想也那么早跨入这个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细节地狱中去。不要说那些或轻或重的家务,小到一块手绢都要洗净熨平,且每天换不同花色的,搭配丈夫的上班衣着。就算是做午餐便当这一项,都足以使每位人妻活活地焦虑死。美国人安妮·阿莉森是位日本问题研究专家,她曾经探讨过日本文化中“制造母亲”的非人性化的社会压力,一定要制作出不让丈夫和孩子丢脸的便当,就是其中最让日本主妇们精神紧张的压力之一。安妮·阿莉森阐述说,虽然日本女孩子从很小时候就接受将来要成为一个妻子的能力训练,包括做料理之类,但到了真正成为母亲,并且要给两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做午餐便当的那一刻,焦虑仍然会无限扩大。因为日本人要求主妇做的便当,不仅要考虑食物营养均衡以及具备好吃又可爱的素质,更重要的是,便当本身是否能带出一种特殊的美学精神来——这展示出一位妈妈在日常生活中的品位和修养。比如粉红和翠绿的颜色搭配、荷兰豆配带子的角形食物和圆形食物的形状搭配,鸡蛋卷配红米饭的软滑与粗糙感的食物质感的搭配,等等。因为这些沉重的评测标准,甚至使为数不少的新婚主妇出现下厨偏执症,对食品的味觉出现怪异的沉溺。例如有主妇弄任何菜肴都需要有沙拉酱,有人包饺子时加入薄荷,更甚者则在芝士蛋糕里放酱油。而传媒则认为,这是传统家庭结构崩坏的结果,年轻主妇再没有参考对象,也没有了为家人服务的律己精神。
在日本人气很高的关西主妇寺岛淳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每天替孩子们做午餐,顺便把每个便当拍下来放在网上与网友交流。其做出的具有Windows开机画面的电脑便当、老公“御用”的Subaru车便当,甚至是数独便当,都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寺岛本人说,其实做出这些便当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每次采购食物,她都会让自己脑海中浮想联翩,比如黄瓜可以做成青蛙,鸡蛋黄摊成薄饼可以做成美人鱼金色的头发,可爱的淡粉色火腿最适合用来做女性柔嫩的脸庞。听到这里,很多中国的女性想必都会哼出一声说,我哪里来这份闲心做这些给小孩吃的劳什子?其实要这么精美确实也不必要,但闲心这东西,可以不得闲,却不能没有心。就从明天开始,只要每天做一个荤素搭配的最朴实的便当即可,坚持一星期,“无饭主妇”们真的能行吗?■ VS焦虑主妇无饭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