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森塔尔夫妇到Mr.55

( 清紫檀官皮箱 )

在纽约哈里森（Harrison）街区有一栋白色的房子，阳光穿过整面透明的玻璃墙，毫不保留地照射到屋内，暖暖的，适中的客厅被家具以及各类装饰品填充得似乎难以下脚。即便这样，却不会让人有一丝紧张和别扭感。淡米色的沙发和窗帘，恰到好处地配着深色系的家具，令整个房间里溢出浓郁的家庭气息。

客厅正中，是一张17至18世纪的黄花梨矮桌，上面摆放着来自非洲的装饰品；矮桌的左侧是一盆开得正欢的蝴蝶兰，放置它的是嘉靖时的青花大缸，使其映衬得更加娇媚；蝴蝶兰的两侧，是一对黄花梨的圈椅，主人似乎是为了赏花、观景而特意放置的；茶几是一件紫檀冰箱；靠近玻璃墙的地方，一张四出头的黄花梨官帽椅上，有主人特意缝制的浅咖啡色的小坐垫，紫檀秀墩成了搭配官帽椅的小茶几……窗外的绿树与山水环绕着整栋房子，棱角分明的豪宅早已被这些有年头的家具，修饰得温婉、舒适。家，也成为可以想象的空间。

人们对这个房子的描述，应和了中国古人在精神层面的不懈追求下，先考虑精神，后考虑物质，以人文精神为本来设计的家具，使得古典家具被赋予了深一层的文化内涵。这就是中国家具在世界家具史上能独树一帜的地方。

房子的主人是米尔顿·罗森塔尔（Milton Rosenthal）夫妇。男主人出生于纽约市，1935年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曾在美军军法署署长办公室担任中尉。1946年在Hugo Stinnes公司担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到20世纪60年代初，将这家公司打造成一个持续经营价值约3亿美元的公司。1964年米尔顿成为菲利普兄弟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有色金属和化学品公司。3年后，菲利普兄弟公司与安格公司合并，成立了安格化学公司。1986年，米尔顿退休。

女主人弗丽达·罗森塔尔（Frieda Rosenthal）出生于美国罗德岛的普罗维登斯。弗丽达是米尔顿的学妹，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史以及考古学专业，对艺术，她一直情有独钟。毕业后弗丽达在艺术史与考古学协会担任顾问委员，后任协会主席20多年。弗丽达在哥伦比亚大学艺术部设立艺术基金，以支持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和教授在艺术领域开展研究工作。同时她还担任讲师，讲授非洲、大洋洲和美洲艺术，她和米尔顿还收藏了大量非洲艺术品。在国家博物馆、纽伯博物馆、赫德博物馆和布鲁克林博物馆，经常能看到弗丽达的身影，她是这几家博物馆的成员或理事。

( 明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 )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米尔顿逐渐退居幕后，工作不再那么繁忙，艺术成为两个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也成为拍卖场上的常客，中国古典家具、瓷器，日本江户、明治时代的漆器，是他们后来最重要的收藏对象。2001年，一些日本漆器作品曾在布鲁克林博物馆公开展出。而中国的古典家具从购买回来后，一直在使用，成为家里的一部分。现在所能看到的罗森塔尔夫妇的中国和日本艺术品的收藏，大部分源自1980至1986这6年时间。

中国古典家具在1949年以前是大量外流，1949年以后一直到1979这30年间，我们远离了这种文化。1979年之后，国家百废待兴，像一个久病初愈的人，对衣着容貌无暇顾及，古家具这种重尊严、轻舒适的历史产物在那时被忽视也是顺理成章。当时的古家具连“喝街”（走街串巷收购者）的都不要，嫌沉。新家具、西式家具是当时的流行。大家把家具只看做家具，而不知道家具也是一种文化，于是，大量的古典家具被用做出口创汇的产品，运到国外，使得像罗森塔尔夫妇这样懂得艺术与文化的外国人收藏了大量的中国古典家具。

( 17~18世纪黄花梨翘头案 )

弗丽达长期受到艺术的熏陶，使得她在挑选艺术品的时候，有着区别于大多数美国人喜欢热烈、富丽堂皇的审美习惯。“雅致”是弗丽达放在首位的。从她收藏的家具来看，中国文人参与设计的明式家具更为她所青睐。而且她与古根海姆外甥女奥德丽·洛夫夫人那种典型的美国式收藏没有门类、不按系统划分完全不同，罗森塔尔夫妇对中国古典家具以及其他艺术品的选择是经过思考和挑选的。

随后，他们放慢收藏的步伐，开始设立相关的图书馆，以便更多的人能够有机会去了解，他们热衷将艺术拿出来供大家分享。弗丽达和米尔顿结婚60多年来不仅对艺术充满着热情，同时也广泛关注教育和慈善事业。西奈山的冠心病监护中心（The Mount Sinai Medical Center）受到过他们很多资助，医疗中心由此帮助了许多需要帮助的病人。

( 明黄花梨圈椅 )

2005年5月2日，米尔顿·罗森塔尔在曼哈顿的西奈山医疗中心去世，享年91岁。3年后，那些从购买回来便没有离开过罗森塔尔夫妇家的中国古典家具，随着弗丽达·罗森塔尔的去世，被全部交由纽约苏富比进行遗产拍卖。

拍卖时间定在了2008年的9月16日。拍卖前的一天，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的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破产。与此同时，美林同意将公司以500亿美元卖给美国银行，而保险业巨头AIG急需巨额融资，以避免陷入绝境……这些消息，使得原本准备参与9月16日竞拍的很多买家开始犹豫，是继续购买还是持币观望。

( 黄花梨万历柜 )

拍卖当天，一位持55号号牌的买家通过电话委托，丝毫不受影响，买下了罗森塔尔夫妇收藏的大部分中国古典家具。在经济危机最严峻的时候，他的这一举动，让大家好奇得不行，私底下互相打探，究竟他会是谁？为了方便，我们暂且称这位买家为Mr.55吧。其实他是北京的一个藏家，平时低调、不喜声张，好收藏瓷器与家具。在他看来，家具本是个实用的东西，越实用的东西就越容易忽略它的精神存在。在中国古家具中，无论是用来休息的卧具、工作用的承具、小憩用的坐具，还是储物用的庋具，都可以撇开实质，向后人讲述它跨时空存在的意义和看不见的精神享受。“这些家具的数量是有限的，它们已经离开过我们一段时间，当我们有能力让它们再回来时，为什么不把它们全部接回来？中国文化的魅力，通过家具这样一种具体的实物在不停地传递下去。” Mr.55向我说道。

对了，此前中国嘉德四季小拍中，3个拍出最高价的屏风里，其中的一件也是Mr.55的收藏。■

( 明黄花梨面条柜 )

（文 / 李晶晶） 罗森塔尔降香Mr.55夫妇古典家具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