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作派及不做作派咖啡馆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去咖啡馆坐着边喝咖啡边看书很难有不做作的组合——比如在星巴克临窗位子上读法文版《Vogue》的时髦姑娘;在墙上灯管一阵儿发绿一阵儿发蓝的设计新潮的咖啡店里读英文原版《八百万种死法》的大学生;在北京后海或者南锣鼓巷的那些制造发霉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有某一处墙根正在发霉的小院子咖啡馆里读《藏地牛皮书》的老外;以及在等待飞机的那一小时半小时,在机场小咖啡区认真地被《驻京办主任》迷住了的中年男子。咖啡馆本身有一种神奇的作用,它在无形中给了那些想要自个儿给自个儿留点空间的人一个扩音器,瞬间将他们寂寞的内心独白调节到了最强音——“我好孤独,就让我享受孤独吧!”这样的句子作为内心独白就还凑合,可加上咖啡馆的玻璃窗和穿梭的服务生,立时就成了做作派的造型宣言。以至于每个人经过那样漂亮的咖啡馆,看到那样认真读书的人,都会默默地自言自语一句:“看哪,又一个做作派在享受孤独呢。”
咖啡馆的老板也净是些坏东西,他们最热衷于搭建舞台,让那些生活小品一幕一幕地在他们的私人剧场里上演。有时候他喜欢工作组合,那些穿着灯芯绒裤子的年轻男人们一本正经地想用两杯卡布奇诺的时间把整个北美洲买下来;有时候他喜欢情侣搭子,他们是专门用来检测这个咖啡馆坐得舒不舒服的,越想黏在一起,他们就会拧得越不舒服,拧得越不舒服,就说明这个咖啡馆的别的客人坐得越舒服;当然,咖啡馆老板的最爱还是那些一个人拿着书跑来坐着的单身人士——虽说没有对手,却有最多戏份。从他或她携带的书就能看出些端倪来,兼有他或她对咖啡的选择,坐的姿势,发呆的间隔,都能不经意地让此人的生辰八字家庭状况感情现状多方面地泄露。并且,除了极少数的一杯拿铁喝到底的单身客之外,大多数携书前来的都是耐不住寂寞的大胃王,他们喝完了咖啡吃蛋糕,吃完了蛋糕要冷饮,喝完了冷饮一定再来杯咖啡,如果时间拖得太晚,还会询问店内有没有咖喱饭之类的。
只有一种边喝咖啡边看书的组合是不容路人小觑的,那就是二手书虫和老式咖啡馆的组合。前者指的是那些专淘古旧书籍的有点年纪的精明书虫,后者则是经营历史超过20年以上,供应的咖啡、食物以及全店格局都多年未变的上年头的咖啡馆。无论咖啡馆+读书的感觉多矫揉造作,轮到这两种的搭配,却有高手过招的感觉,虽然同样是静默的环境,书虫仍然埋首读书,老板仍然看似悠闲地在柜台一角擦着杯子,空气却有了质的变化,让一般的爱在咖啡馆表演“我很寂寞”的咖啡客们大气也不敢喘。
二手书虫之厉害,来自于多年的淘二手书的经验,懂得在一堆蒙尘的旧籍里找到最具价值的一本,和在一堆不靠谱或靠谱的咖啡馆里找到最有品位的一家,绝对是同一个道理,那就是丰富的经验。在神保町旧书堆里混迹多年的池谷伊佐夫就说:“我只要人到神保町,就会想去喝杯咖啡。好书到手,高兴时我会去喝杯咖啡;下标失败,失落时也会去喝杯咖啡;古书店逛累了,我自然会想走进咖啡馆喝杯咖啡;什么也没发生,我也会想要走进咖啡馆喝杯咖啡;即使不想喝咖啡,最后好像还是会走进咖啡馆里。”如此多年过去,对咖啡店的各种信息自然了如指掌。而池谷先生最心仪的老式咖啡馆则是昭和三十年(1955)就营业的沙保吃茶店。“那一根根令人联想起山中木屋的梁柱纵横布满店内墙壁,坐在软硬合宜的木椅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橘色昏黄的灯光下阅读发黄的旧书,时间虽短,却能令人感到极致的幸福。新式咖啡店的清洁和明亮,毕竟还是更适合阅读新版书报啊。”能与二手书虫对手接招的,则是更厉害的老式咖啡馆老板。沙保吃茶店的老板铃木文雄便是这样一位面容谦和中带着肃杀的内功一流的老板,出生于1933年,经营此家咖啡馆50多年,从未动摇自己的服务理念。有人说:“经营咖啡店的基本上都是文艺青年,但经营老式咖啡馆的则是年轻时做过文艺青年的老大。”用此语来总结老式咖啡馆的经营者,虽有点儿玩笑的意思,但真是一点不假。■ 咖啡做作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