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这个城市的音乐会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咔咭)
某一年,还是电话座机时代,我们城市有了“首届发烧Hi-Fi音乐欣赏会”,这是个什么音乐会啊?原来是几个音响爱好者,经过一番折腾,东跑西颠,找来了日本Yamaha的调音台、美国QSC放大器、美国JBL的大号角影剧院音箱+美国Ev音箱。这些都是些专业的大东西,贵得很,生怕搞坏了,赔不起,大家小心翼翼的,顶礼膜拜啊!为了稳妥起见,还准备了自制的指数型小号角音箱和放大器小型高保真系统来补充。当然千万不能少了划时代的机器:激光数码唱机几台和唱片若干张。那时代激光唱片刚刚登陆,令人耳目一新,非常稀少而神秘,当然贵得很哦。海报一贴出,没想到来的人非常多。毕竟我们这个西部城市号称是中国电子城,懂无线电技术的多,有新的技术、新的硬件带来新的音乐传播形式,谁不愿意一听为快呢。
听完飞机、大炮、打雷、砸玻璃这些恐怖刺激干净利落超高动态的音效(不晓得这些是不是音乐哦,至少宣告数字化时代要到来了),听得大家寒毛都立起来,肾上腺素分泌加快,当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在浓浓的炮声中才结束,辛辛那提通俗乐团的《雷电波尔卡》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晓得一群人面对这完全靠机器重现的欣赏会算不算是音乐会,那一个人面对一堆机器发出的声音又算不算参加了一场音乐会?
后来,峨影乐团到我们这个城市来演出,“给电影配乐的那些人嘛,水平好高嘛,莫把耳朵气到了!”管他那么多,毕竟这是我印象中按交响乐团编制第一次到我们这个城市来正儿八经演出。这是BB机的时代,演出就伴着此起彼伏的BB机声的不和谐音进行着。漂亮的女首席小提琴手,演奏着大家熟悉的“梁祝”。演出在《拉德斯基进行曲》中结束了,屁股还没有离座就听到有高人说:“音都不准,还拉啥子小提琴,当首席哦!”
又迎来一次音乐会。这次可大不一样!西方自由化的摇滚乐来了——杜塞尔多夫的榴弹炮摇滚乐团要来我们这个城市丢“超越贝多芬”的音乐炸弹了!为了这次制造巨大的爆炸声,主办方在演出都要开始了还忙着满大街晃荡借音箱呢。这也不奇怪,摇滚音乐演出没有巨大的声压,那叫摇和滚吗?这也难为这些人了。这是一个变革萌动的年代,体育馆内黑压压一片人,工作人员还紧张调着设备,还好这榴弹炮有备而来,自有调音师和前端设备,接上终端就可以开演了。喧哗中终于盼来一下车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进入内场的几个非黑头发的人,各自操起家伙,调试着它们发出声音,其中一个大块头脱掉上衣裸露出强壮肌肉就冲到舞台的最前方对着话筒吼叫,那巨大的吼叫声就震住了大家!疯狂的演出正式开始了,虽然语言不通,但主唱卖力的声音,强劲的鼓点,好听的吉他索罗,咆哮的贝斯……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音响,大家唱啊跳啊,就是木头桩桩都要点燃!没想到这还是一场划时代的音乐会——1993年4月,德国榴弹炮摇滚乐队在中国内地巡回演出,这竟然是经文化部批准来华演出的第一支西方摇滚乐队。
没多久,崔健和他的乐队真的来啦,演出是热烈的,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摇滚音乐。只不过演出完毕,就听有人说:“啥他妈音乐会哦?耳朵都吵聋了,汽油桶都可以当鼓打,棒老儿硬是可以上天哦!”
又是一年,俄罗斯的一交响乐团来到咱城市,我们也要听新年音乐会了!旋律犹如随和的指挥那样,随波逐浪,此起彼伏——经历苦难的俄罗斯人民创造了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夜晚的天空还是那样,音乐会又在《拉德斯基进行曲》的旋律中结束。
又是一年,这是一场特别的音乐会——日本的鬼太鼓座,这是两个友好城市的交流音乐会。鬼太鼓座——听起来和实际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诡异。“依呀!尖间拿个尖间!依呀!”人声伴着“砰砰”的鼓声开始了一个民族国粹的演出。又是一年,意大利的一个世界知名交响乐团来到我们城市。买到演出票都很困难,因为这些票价惊人的票压根儿就不曾要去卖。这已是准备要自由的多媒体时代了,让今晚一切不和谐音通通关掉吧,尽情欣赏吧……再好的演出终究还是要闭幕的!虽然还搞不清《雷电波尔卡》和《拉德斯基进行曲》到底有什么区别,演出还是只好又在《拉德斯基进行曲》的旋律中结束,因为这已经成为习惯。
今年,我们这里发生了大事,比约翰·凯奇的极端无声音乐作品《4分33秒》要短,但又比任何一场音乐会作品长得多得多,这由大自然和人类共同完成的悲愤的立体交响,算不算是音乐?从此,我们这个城市有了更多的音乐会了。××文工团来了,×××文工团来了,×××艺术团来了,×××和××来了,该来的都要来或者正在来……因为他们都说音乐是治疗心理创伤的良药。
可是什么才是一场真正的音乐和音乐会呢?这还是个太令人困惑的问题。■ 拉德斯基进行曲音乐会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