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简单的生命
作者:袁越(文 / 袁越)
地球上所有生命的两种最基本的标志性分子无疑是核酸和蛋白质。核酸包括脱氧核糖核酸(DNA)和核糖核酸(RNA)两种,它们负责携带遗传信息,指导蛋白质的合成。蛋白质则有两大功能,一是组成了生命体的大部分身体结构,二是变身为“酶”,负责催化几乎所有的生化反应。
美国生物科技狂人克里格·温特(Craig Venter)试图以小分子为基础,用人造的方法拼装出一个活的生命体,为此他必须设计出几个全新的DNA,并以此为蓝本,建造出一组特殊的蛋白质,然后再进行拼装。不用说,这个过程非常复杂,距离成功还有很远。美国罗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斯蒂恩·拉斯姆森(Steen Rasmussen)教授和阿格内国家实验室的陈辽海(译音)教授想出了一个简化的办法,他俩试图把核酸和蛋白质结合起来,只用一种化合物替代两者各自的功能,制造出一种自然界没有的全新的生命体。
其实这种化合物早在15年前就已经有了,它的名字叫做肽核酸(Peptide Nucleic Acid,简称PNA)。顾名思义,PNA就是在蛋白质的骨架——肽链上连接核酸分子,或者换个说法,就是用肽链代替核糖骨架,得到一种全新的有机大分子。
最初发明PNA的目的不是为了人造生命,而是为了方便研究。众所周知,DNA就是在一条长长的核糖骨架上带有一排碱基。碱基共有4种,分别叫做A、T、C、G,其中A只和T配对,C只和G配对。这样一来,当两条核糖链在顺序上完全互补时,它们就会依靠碱基之间的配对连接在一起,形成双链DNA,就像一条拉链一样。
分子生物学家们在做研究的时候,经常需要用一小段已知顺序的单链DNA分子作为“探针”,去寻找带有互补顺序的DNA。但是,核糖链上有很多带负电的磷酸基团,两条带有同样电荷的DNA长链在结合的时候,必须要克服电荷之间的同性相斥力,所以DNA-DNA双链并不十分牢固,尤其是当探针DNA的长度很短的时候,这种结合很容易被拆散。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的有机化学家皮特·尼尔森(Peter Nielsen)博士及其同事发明了一种全新的分子,用蛋白质特有的肽链来代替核糖链。肽链本来就比核糖链更加稳定,再加上肽链不带电荷,没有同性相斥的问题,因此用肽链作为骨架合成出来的PNA一旦和DNA配对结合,就会非常牢固。所以PNA探针可以比DNA探针做得更短,为探针的设计带来了很多便利。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很快就有人看中了PNA的这一特性,试图把它用在基因治疗上。此前,基因治疗用的都是小段DNA或RNA,将它们导入细胞中,让它们和目标基因结合,改变目标基因的功能。但是,这种方法需要提高导入DNA或者RNA在细胞中的寿命,一来DNA和RNA本身不够稳定,二来它们都是细胞内本来就有的分子,因此细胞中的各种DNA酶和RNA酶会把它们降解掉。假如能够想办法将PNA导入细胞,这两个问题就都会被解决,因此不少科学家认为,PNA正是基因治疗成功的关键所在。
不久,研究生命起源的科学家们也看中了这种分子。在此之前,科学界认为,地球上最早出现的具有生命特征的分子是RNA,因为它们既可以作为遗传物质,又具有酶的活性(通常认为DNA不具有酶活性)。但是,不少人质疑这个理论,认为RNA分子很不稳定,很难想象它们会在地球的“原始汤”里稳定地存在下去。于是,有人想到了PNA,它似乎解决了RNA存在的问题,可以在RNA出现之前扮演一个过渡的角色。
美国著名生物学家斯坦利·米勒(Stanley Miller)也对这个假说产生了兴趣。米勒教授曾经在上世纪50年代做过一个著名的实验,他在试管里模仿原始地球的化学成分,然后用雷电等外来刺激“无中生有”地合成出了有机化合物。这个实验间接证明了有机物是完全可以从无机物中生成出来的,不需要上帝插手。
2000年,他用同样的方法进行了尝试,“无中生有”地合成出了PNA的前体。
拉斯姆森和陈辽海则更进一步,试图以PNA为原材料,在实验室里制造出一种人造生命。两人设计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原始细胞”(Protocell),用磷脂作为细胞膜,把PNA嵌入膜中。PNA分子中的碱基部分可以作为模板,用来复制新的PNA,肽链则可以作为酶,催化一种原始的光合作用,为细胞提供能量。
这种“原始细胞”和自然界现存的任何生命形式都不一样,但它满足了生命体最基本的4项特征——可利用能量、可生长、可复制、可进化。所以,一旦这项研究获得成功,将有助于解开生命起源的奥秘。■ dna分子dna科学生命dna复制